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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纪姐姐,你别进去,会扰到溪玉休息的!”

    纪彦卿推门的手生生顿在那里,转过头,见殷慕情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瞪着圆圆的眼睛瞧她。纪彦卿的神色有些尴尬:“庄中有些事,大姐催促我早日回去,走前,我想……和溪玉道个别。”

    “纪姐姐,你要回去了?!”殷慕情惊呼一声,“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太失礼了!娘亲知道吗,我去告诉她!”

    纪彦卿拉住他,道:“我才从殷庄主那里出来。”说完又抬头向屋内看了一眼,犹豫的神色落在殷慕情眼里,有些刺眼。他眸光闪烁了下,浅笑道:“溪玉那边我帮你说,他最近睡眠不太好,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就别去吵他了。”

    纪彦卿沉默了半晌,许久才牵起嘴角:“好。”

    “溪玉还是个孩子,总不会照顾自己。你是他的哥哥,若是得空,就多督促他休息,多吃点饭,让他把身子养养好,我——等过一阵子,我会再来看他。”

    殷慕情点头,直说让他放心。纪彦卿又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微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等到她走远了,殷慕情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冷冽下来。回身推开房门,走进室内,看向那个无力地躺在床上怒视着他的少年,浅浅地笑了:“溪玉,你的救星走了。”

    溪玉咬住下唇,愤怒的眸光投在殷慕情身上。殷慕情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拂了他的哑穴,果不其然听到溪玉略微沙哑的声音:“你困着我,到底想作甚么?”

    殷慕情眨眨眼,摸摸他冰凉的脸,叹了口气:“溪玉,你怎么说也在青楼待了那么多年,怎么还如斯单纯?还是,嫁给一个自诩聪明的女人,连内在都变得迟钝了?”

    溪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你这么困着我,亭姨也默许了?”

    “嗯,这个问题倒还有回答的价值。”殷慕情在床边坐下来,对上溪玉乌黑如斑鹿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你以为,那么重要的话被你听去,娘亲会放过你?还是你真得天真到,以为娘亲是为了所谓的亲情,事隔十多年,才费力把你找了回来?”

    溪玉握紧了拳,手心汗津津的一片。

    如果真的顾念,就不会让他孤零零在凝香楼待了这么年。如果真的是为他好,根本不会这么轻易让澹台于磬休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男子而言,被妻主休弃是一件多么痛苦和无奈的事,可殷沐亭不但不阻止,反而乐见其成。

    他从一开始就该明白的,这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场自导自演的戏。可笑他贪恋这虚假的温暖,竟然把自己置于如此窘迫的境地。

    活了这么多年,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从没有真正吃过苦。

    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地,可外婆一直待他极好。后来住校,每天都是学长帮他打水,偶尔不去食堂吃饭,也有人帮他打好饭带回来。就算一不小心来到这个世界,他也没有受过多少委屈,有容倾,有师傅,陈爹爹也没有强迫他做不愿的事。后来去了澹台府,澹台于磬那人虽然有诸多的不靠谱,可确实是会疼人的性子,各个方面都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直到今年春天的百花宴,澹台于磬带着他同去,席间,却被秦王身边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吸引,中途就不见了人影。回来后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也不再去他屋里了,再后来,竟然发展到彻夜不归。

    他虽然生气,但还是担心地出去寻人,最后还是在一间小酒馆里找到她的,她喝酒一向克制,那一次却喝得酩酊大醉,见到他就笑开了,傻乎乎地抱着他的腰,唤着:“棠儿,棠儿……”

    溪玉痛苦地闭上眼,耳边缠绕着殷慕情故作惊奇的声音:“溪玉,你到底在哭还是笑啊,真难看!”

    是啊,真够难看的。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辩解。

    溪玉无力地笑了:“亭姨的算盘未必打的太满了,我那娘亲自出生起就没出现过,想来根本没把爹爹和我放在心上,不然我也不会流落花街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还让她为了我受亭姨摆布,想想都可笑至极!”

    “溪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殷沐亭目光灼灼,直盯着他开合的唇,“娘亲他们盘算什么我可是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扣着你,只是因为——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