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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帘为幔,临轩而坐,是极好的座位,想必是徐宏博用了心思的。

    秋芷墨对那仆役弯身一礼算是谢过。

    戏台子正对宾客而搭,三面环水。此时刚出了正月,春寒料峭。广陵虽在南方,但到底地处江北,兼之北方今年滴水成冰,南方也少不得受些影响,是以每当戏台后的帘子被掀起时,总有一阵钻人骨头缝的寒冷兜头扑来。

    “姑娘,你看秋芷墨那样儿,好生清高!而且徐家居然把那么好的位置安排给了她,而我们却要在小角落里受这犄角旮旯的气。”梁婉婉此时已经换上了青衣的服饰,任由侍女为她描眉涂脂。

    梁婉婉仿若未闻,在侍女放下描眉的黛青后又亲自端了起来,捻起一颗蘸水化了,修补尚未满意的眉妆:“这广陵城里,懂琴之人皆敬称她一句墨大家,寻常人也称一声墨姑娘,你这态度,未免轻慢。”

    “奴婢就是看不过这徐家人偏私,姑娘你今儿早早就到了,忙了小半天不说,晚上还得抛头露面唱上好几个时辰。可她倒好,这帷幔一隔,到底是把她给挡出去还是把众人都挡在了外面,这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梁婉婉画眉的手一顿,铜镜中映出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孔来,好不倾国倾城:“有些话能想却不能说,而有些事不能说却能做。”

    侍女仿佛感觉到梁婉婉透过铜镜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那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目在此时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来,叫她心中没来由的一凛。

    ***

    戏台临水,恰对着荷塘另一侧的听雪小筑。此时小筑中已是坐满了宾客,徐老夫人坐在上首,跟身侧的徐宏博,徐宏治有说有笑。

    “今日是家母六十大寿,众位前来,我徐靖远万分感激。这第一杯,便敬各位。”

    坐在老夫人身侧的男子年纪约莫四十,但行事之间虎虎生风,干脆利落,一杯酒下肚倒是引得周围一片赞声。

    “这第二杯嘛。”

    徐靖远接过小厮斟好的酒,忽而跪在徐老夫人身侧:“母亲恩养,儿子铭感五内。今日母亲大寿,这第二杯酒,儿子敬您。”

    “快起来,快起来。都这么大人了,动不动就跪,像什么话。”徐老夫人俯身,亲自将徐靖远扶起来,徐靖远沉声道:“您是母亲,儿子跪母亲,天经地义。”

    几巡酒敬下来,饭桌上的气氛开始热络起来,徐夫人的贴身侍婢白凤匆匆而来,对秋芷墨说道:“传夫人的话,可以开始了。”

    “是。”

    秋芷墨本就是跪坐,此时直起腰,俯身一礼。闻郁立刻将琴取出,放在案前。

    素手按弦,了了清音流泻,缓缓而来。一开始,只是零落的几点,不成调子,仿佛山涧清泉,潺湲流淌。水势渐升,遇礁石,水花迸溅,弥散成千万点水雾。山形渐陡,水流愈发急促,泉水源源不断,汩汩涌出,汇而为一,化作溪流,河水,渐入江海。

    琴声清越,水声琤。泠泠不肯弹,翩纤影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