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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朝天门码头生机盎然,桃花簇簇,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秦高飞率领金沙帮帮众在码头送行。

  杨傲走在桃树下,突然停下脚步,认真欣赏起一朵粉白色的小花,而后似有所感的随口吟道:“春归脚步迟,春去未相知。我叹桃花落,桃花笑我痴。”

  彤弓闻声随口接道:“花落花不再,落地已非花。你为桃花叹,桃花不是花。”

  杨傲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道:“人回人又去,春去春又回。心静桃花笑,心动桃花悲。”

  彤弓转头看向滚滚东去的江水,略显沉重的说道:“去去复去去,回回复回回。人春本一样,一季一悲催。”

  二人彼此心领神会,未再言语,默默登船而去。

  秦高飞站在码头上,一直目送大船消失在视野中,才神情黯然的离开码头。

  有时候,读懂别人首先要能读懂自己,被别人读懂却远胜过被别人虚赞。

  英雄最难被别人读懂,这是英雄的寂寞,如能在这样的高度找到一起狂欢的知己,有一人,便足矣!

  杨傲和彤弓便是有这样默契的知己,虽同乘一船,但却也离别在即,这种复杂的心境不是本人亲历,永远也体会不到。

  杨傲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说道:“人生就是一段未知的旅程,一段未知的旅程也是一段未知的人生。”

  “那咱们三兄弟就把这段旅程作为一次精神的洗礼,忘记悲苦,把酒高歌,不醉不休!”

  彤弓沐浴江风,红衣猎猎,豪情万丈。

  李麟儿闻言“嗖”的一下窜到胡靖扬身边,笑嘻嘻的说道:“大嫂,亲自下厨,整俩小菜呗?我陪大哥、二哥喝一杯。”

  胡靖扬被李麟儿鬼魅般的身影吓了一跳,故作生气的道:“打扫?行,我这就去打扫!”

  胡靖扬说完扭头便走,杨傲和彤弓看着李麟儿笑出声来,李麟儿一脸蒙圈的站在那里,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的酒后之言。

  “大哥成亲那天喝完酒是不是又撞树上了?说过啥话都忘了吧!”彤弓立即打趣道。

  “没有啊!那天撞门上了,直接抱着门槛子睡一宿儿,也没人管我!”李麟儿说完,杨傲和彤弓都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胡靖扬就端来几个精致的小菜,三人在三层楼船的甲板上支起小桌,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畅饮高歌,自从兄弟们下山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如此的轻松和舒畅。

  这一条长江水路,景色之美直击心灵,令人震撼。

  既有江南烟雨浩渺、妙景婆娑的精致,又有中原山峦起伏、海纳百川的壮美;既有云贵碧水彩云、层峦叠嶂的妩媚,又有西北高山仰止、神秘静谧的气质。

  这是华夏民族精神气质的形成和发源之所在。

  华夏民族就如同这咆哮的江水,在一次次惊涛拍浪中释放着生命不息、拼搏不止的豪迈。

  就如同那遍地的青芒,缺少养分、缺少阳光,却依然做自己命运的主宰倔强生长。

  就如同那孤傲的峡谷,永世荒凉却从不绝望、甘于孤寂却从未放弃,把天堑通途送给最有勇气和智慧的人们。

  就如同那山巅的古木,活着要唱出一首生命赞歌,死去也要化作不朽的精神丰碑。

  还有那雪山雄关,无畏无惧、傲视四方。

  这,就是华夏民族!

  彤弓和杨傲一路喝酒吟诗,胡靖扬即兴将彤弓和杨傲做的诗唱出来,李麟儿箫声扬动,江山如画,笑傲江湖。

  大船很快穿过石宝寨,傍晚时到达白帝城,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

  “今晚我们就停靠在白帝城,让我们在这里探知原始而苍劲的野性魅力,寻找异族拼杀、壮士喋血的古代战场,追思辉煌动魄、撼动古今的壮阔历史,感念开疆拓土、威宣天下的大汉之魂!真是快哉!”

  此刻三人早已喝的烂醉,大船停靠白帝城后,啥也没感受到就都呼呼大睡了。

  很多江湖侠士及官吏乡绅闻讯前来拜会,在白帝城码头整整等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把烤好的全羊,封坛的美酒一一抬到船上,又留下了很多日用盘缠。

  彤弓赶紧下船回礼,有些难堪的道:“昨夜醉酒,多有怠慢,还望各位兄弟勿怪!”

  “忠义门早已名动天下,兄弟们慕名而来,今生能有幸一见各位侠士,死而无憾了!”

  说话的是一名满脸伤疤、发型奇特的壮汉,人称杜疯子,是这白帝城地界上的侠义之士。

  彤弓见此人气质不凡,遂抱拳施礼道:“不知壮士名姓,他日有缘,再与君饮!”

  “在下杜威,叫我杜疯子便是,若能与彤门主一饮,杜疯子此生不白活了!”

  杜疯子说完,彤弓哈哈大笑道:“那此刻便疯一把可好?”

  杜疯子怔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好!拿酒来!”

  后面的兄弟听后立即搬来一坛老酒,杜疯子亲自启坛倒了六大碗,倒完之后,杜疯子抽出腰刀,一刀割破手掌,在酒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彤门主不介意吧?”杜疯子带着满脸狰狞的刀疤真诚的看着彤弓。

  “哈哈哈!莫再叫我门主,今后以兄弟相称了!”彤弓说完也割破手指,在碗中各滴了一滴血。

  杜疯子哈哈大笑道:“好!真他奶奶的痛快!”

  二人连干三大碗酒,彤弓上船挥手告辞。

  杜疯子立即跪在地上,抱拳相送,后面一众兄弟也齐齐跪下。

  彤弓站在船首,风起衣扬,大声喊道:

  “饮马长江白帝城,彻夜相守萍水逢。

  天下何缺识君客,烹羊煮酒送我行。

  酣饮血酒三大碗,一声兄弟一生情。

  跪地相送心飞荡,乱世疯癫再纵横。”

  杜疯子闻声起身抱拳,大船起锚,顺流而下,片刻便消失在茫茫云水之间。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杜疯子已把彤弓当作此生结义的大哥!今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船上兄弟三人品尝美酒烤羊,欣赏旖旎风光,很快就越过了云阳张飞庙,直逼瞿塘峡。

  这一路三人没有昨日兴奋,迎风破浪,缓酌慢饮。

  这一条长江水路,曾有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在这里发生,行进在路上,历史画面便一一展现在眼前。

  虽然这条路本身没有记忆,但触摸之后还是能感受到纵贯古今的存在,就像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却见证了无数次的飞翔。

  船进瞿塘峡,峰高林立,高猿长啸,凌崖峭壁直立倒悬,高山飞瀑砰然雾化。

  彤弓等人一时看的呆了,这时杨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有感而发道:

  “山中神停,

  芳华绝代春风妒,

  绝无景穷处。

  坐观三峡恨平生,

  不能振翅高飞御风行。

  回首不见来时燕,

  唯有空惊叹。

  问她何故弃红尘,

  却道上世轮回苦做人!”

  吟诵间,大船九转直下,飞进巫峡,水声隆隆作响,犹如一条巨龙带着高山峻峰挟持的愤怒,汹涌咆哮奔腾而出,龙头直捣河底,又腾空而起,挣扎着发出冲天怒吼,似要垂死一击,挣断大自然绑缚的铁链,裹挟的大量水花化作漫天迷雾,伴随的万千鱼群撞晕在山脚峰巅。

  这是何等的愤怒,竟如此不顾一切放手一搏,让大地震颤,令心魄俱夺,巨龙不断的撞击群山坚坝,又不断的咆哮回旋,每一寸身躯,每一寸骨架都奔涌着生命的力量,不服天地,睥睨万物,腾天怒吼,滚滚东去,无物能够锁住,无人能够征服!

  彤弓等人还没有在巫峡的震撼中苏缓过来,大船已飞驰千里,进入西陵峡,两岸郁郁葱葱,景色变换无穷,彤弓也摇晃着站起来,有感而发道:

  “满目葱葱满目青,

  看似秋浓,

  竟是春风。

  两岸山川各阴晴,

  脚踏巨舰,

  身处苍穹。

  搏击白浪笑功名,

  举杯高歌,

  指月摘星。

  天高云阔唱大风,

  自然无我,

  一叹身轻!”

  这时,胡靖扬把烤全羊加热后又端了上来,香飘四溢,沁人心脾,李麟儿把酒倒满。

  此刻三峡已过,水流稍缓,江面瞬间开阔很多,李麟儿举杯远眺,笑呵呵的说道:“此刻我也要吟诗一首!”

  说完立即理衣昂首,高声说道:“江阔青山远,肉香近岸凉。酒尽骨头落,入水带余香。”

  彤弓哈哈大笑道:“诗倒是好诗,只是与你这一身白衣,粉面长箫不配啊!”

  “大嫂,帮我唱出来!”李麟儿高声喊道。

  胡靖扬瞪了李麟儿一眼,立即回答道:“唱不出来!”

  杨傲微笑着起身道:“我给你和一首吧?”

  李麟儿转头看向杨傲道:“和可以,但要有我这种意境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