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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明儿个肯定是起不来看日出的,景宏还在他身后随侍,他噙了一缕笑意起身,现如今,一切还言之尚早,四哥方才也不否认五哥是否是为助之一臂之力而欲盖弥彰。不过,今儿个夜里,叫景宏瞧见自己这样心事重重地,睡得这样晚,不知四哥得知后会作何感想呢!

    晨起的第一缕清阳,穿过重叠繁复,一片片于微风中起舞的丹叶,犹自带着清露的芬芳,萦绕在朱棣和奚梅的四周时,朱权并不在。朱棣问起时,景宏回禀:“宁王爷昨儿个夜里,仿似有些心事,又贪看夜色,歇得晚,怕是起不来。”

    朱棣不以为意,对着奚梅道:“我陪你到林子里逛逛,可好?”

    奚梅笑言:“我正有此意。”

    二人回到行宫时,朱权已经起身,正等着他二人用朝食。见二人兴致冲冲地回来,奇道:“四哥四嫂一早怎地这样高兴?”

    朱棣拉着奚梅坐下道:“你四嫂又捡了好些个漂亮的枫叶,所以高兴,我见你四嫂高兴,自然也高兴。”

    朱权讶然,道:“这也值得高兴?罢了罢了,如今这儿女情长之事,于小弟而言,不过是对牛弹琴了。”

    朱棣奚梅相视一笑,朱权也不是第一次与他们二人一道用餐,再不抬头,闷不吭声儿地扒着自己的朝食。

    奚梅喜欢香山漫天匝地的红叶;喜欢香山的朝霞和夕阳;喜欢香山空气中,有自然的草木芬芳;喜欢香山的自由自在。没有了宫殿,她可以在山间肆意地行走,朱棣陪着她,由着她将快意的笑声挥落在香山的每一处小溪,每一处山谷。这里令她流连忘返,忘却烦忧,亦忘却归路。

    然而,行宫再好,终究还是要回燕王府的,奚梅不舍,却也不愿朱棣为难。八月底,当天边的一弦残月如勾时。奚梅对朱棣道:“朱棣,我们回折香苑吧。”

    朱棣自然不会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于是,第二日,三人隐在密密匝匝的枫林里,披着清爽而又蓬勃的阳光,漫步而下。

    途中,朱棣道:“梅儿,北平的冬季来得早,再过些时候,折香苑的梅花,就会开了。”

    奚梅点点头,笑而不语!

    九月初一,刚回到折香苑用过午膳,因着颠簸劳累,他们打算去眠一眠。不想,平地一声雷,宁王府的朵颜卫统领脱儿火察带着宣旨的司礼太监,依然是侯显,赶到燕王府,称:“皇上有圣旨下。”

    朱棣朱权心中倏然一惊,朱棣忙让袁容将脱儿火察和侯显带至鸿儒阁。

    当年战场上的朱棣,便是一身黑色戎装,而今日的朱棣,身上穿的,恰巧就是奚梅帮他缝制的那一件玄色菱格四合如意纹宋锦的外裳。此次再度相见,令得脱儿火察好似看见了昔年战场上的燕王朱棣,不由得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而侯显这是第一次进折香苑,一路走来,暗暗咋舌,好个燕王,为了这位夫人,竟比着苏州园林的模样在燕王府造了一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琼林般的缱绻仙境。这处院落,想来当初建造之人是何等地花费心思,再听说燕王对夫人的款款意重,放眼天下,这样的情深,何可比拟!

    然而,圣旨不容耽搁,脱儿火察与侯显一路到了鸿儒阁,朱权朱棣跪下,侯显立刻传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久未见宁王,甚为想念,特重阳赐宴,与宁王共度佳节,钦此!”

    朱权三叩接旨后,侯显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对朱权道:“启禀王爷,皇上另有书信相赠。”

    朱权躬身接过道:“有劳公公了,本王收拾一下行装,立刻出发。”

    朱棣起身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冷不语,看也不看侯显,侯显跪下向朱棣朱权请安:“奴才给燕王爷宁王爷请安。”

    朱棣冷哼一声,并不叫他起身,一时间,侯显颇有些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倒是朱权帮忙解围道:“侯公公请起,因着上回父皇殡天时,公公宣旨的疏漏,使得四嫂出了意外,四哥难免有些不快,本王收拾行装,即刻随公公启程。”

    朱棣冷厉的眼风淡淡地扫了一眼侯显,道:“公公请吧,燕王府就不留公公了。”如此,侯显脸色略有些尴尬,只得向燕王和宁王告辞,先行一步了。

    侯显由袁容带着走出折香苑时,远远地看见一名侍女陪伴着一名婀娜而行的女子莲步姗姗地向鸿儒阁走去,心下猜想:“这大约就是燕王爷以民间之风俗求娶的夫人吧。”心中泛起悠长的叹息,曾几何时,他也是可以有一位妻子相伴终老,携手白头的,奈何造化弄人,他只能净身入宫,才不致天各一方。总算苍天垂怜,他如今还能陪在她的身边,也能看着他们的孩子康健喜乐地长大。

    脱儿火察许是之前在朱棣手上吃过大亏,看见朱棣方才的眼锋一如从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跪下垂着脑袋对朱棣朱权告退道:“王爷,卑职的差事完了,卑职回大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