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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王被废晓谕天下,朱权收到消息时,他正双手和叠作枕惬意地躺在草原上。在他的四周,开满了一簇簇芨地而生的紫白色小花,花瓣朝阳处为白,花茎朝阴处为紫。他一早吩咐了小木子将他的坐骑远远地牵到别处去喂水喂草,切不可误食这狼毒花。

    他挥挥手让送信的人退下,太阳已在下山的途中,金色的阳光披洒在草原上,寂静得无边无际。渐渐地,原本天边如牛乳般洁白的云朵有了火焰的颜色,一阵风吹来,掀起的草浪打破了原先的宁和,带着草原上早早来临的秋寒,吹得朱权的袍角也因风微荡。

    朱权浑然不觉,依然闭着眼睛享受着琥珀色的晴柔阳光,碧波万顷的草原如绿丝绒毯,在他的四周逶迤铺开,远远地与地平线挽手相连。夜渐渐来临,从蔚蓝到浅蓝到宝石蓝再到墨蓝,演绎着变幻莫测。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开始镶嵌在深邃的墨蓝天空,东边一轮月光皎洁,被星光反衬出一片朦胧。

    朱权毫无预兆地挺身而起,清亮的哨声破空而出,一匹汗血宝马错目间疾驰而来,堪堪到面前时他足下轻点飞身上马,汗血宝马来势不减,一人一马一个眼错便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无影无踪。不久后,小木子出现在那丛狼毒花处,将那些狼毒花根细致地一株株挖出。

    朱允炆令人送信前往大宁的时候,送信的人还没到宁王府,一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朱权连八月中秋都没在自己府里头过,只嘱咐了张谨,虽已过了七七,但切记不可铺张,自己在府里头摆个家宴即可。也敲打了王氏和傅氏,好好恪守着侧妃的本份,不可逾越,他也不会再纵容。

    他带着小木子,奔着北平燕王府就去了。许是不放心四嫂的身体;许是实在对四嫂的妹妹好奇;又或者,是对那海月清辉琴念念不忘。这些原是极好的托词,他本就放荡不羁惯了的。

    朱权与朱棣不同,朱棣手下八百暗卫皆是死士,个个都是昔年朱棣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秘密救出来,由其麾下两员大将张玉和朱能亲自训练,打探消息来无影去无踪,一旦被发现当即自行了断,从北平直至京城铺开一张缜密的情报网。

    而朱权并无这样的机缘,是以在他五哥第一次因擅离封地而获罪时,他便留了心眼。小小年纪被太祖皇帝封为亲王却不思朝堂,太祖皇帝说了他几次也就随他去了。他借四处游历为名到众位哥哥家去混吃混喝,积年来明察暗访将各地盘踞的势力与各藩王之关窍也在心里盘算了个七七八八。

    路经凤阳时,他发觉当年他五哥朱橚离开封地到凤阳,只是为寻回自己驻凤阳时手工抄录的一本药典,被流放云南时更是四处寻找珍奇草药,这令他十分不解。照理讲,心怀悬壶济世之心的人,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有悖常理。如此他倒想起四哥五哥在宫中时,还能说上几句话。

    他一路前往北平,心中淡笑:“父皇在世时五哥就不被父皇所喜,也从未在父皇面前显山露水以讨父皇欢心,更从不与人提及自己于医药一道颇有建树,不知四哥可知否?”

    朱权到的时候,恰巧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朱棣正备好车马,带着奚梅打算出府游玩。

    朱棣看着朱权道:“你倒是个会赶巧儿的,再晚一步,我与你四嫂便要出门了。”

    朱权笑道:“父皇驾崩,小弟不得不回府一趟。这不,一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小弟赶着就出来了。上次走得匆忙,不告而别,还望四哥莫怪。心中挂念嫂嫂的身子,不知近来是否安好?不过来瞧上一瞧,不放心。”

    说着这话时,四周张望了一回,照例是三宝和姝娈随侍在侧,景宏也在,倒让他有些意外。张玉带了一队兵卫跟着,并没有看到其他眼生的人,问道:“怎么,四嫂的妹妹还没有接来吗?不对啊,三宝已经回来了,怎地不见四嫂的妹妹呢?”说完,眼神儿又往府里头瞟去。

    今儿个中秋团圆节,朱棣本来是打算带奚梅出门赏月的,偏偏这个朱权哪壶不开提哪壶。朱棣心中正恼,奚梅却状若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要叫十七弟失望了,妹妹没来,我后来想想,阿蕊还是留在苏州好一些。”

    朱权见朱棣拿眼睛直瞪他,又听奚梅这么一说,心中历史明白,面上却难免有些失望。朱棣对他道:“你到底是不放心你四嫂的身子呢?还是惦记你四嫂的妹妹?”

    朱权这才连连抱拳郝然笑道:“自然是不放心四嫂的身子,所以才赶来的。”

    朱棣扶着奚梅上车,口中对朱权道:“那还不快跟上来,鸿儒阁一直就备着,小木子去打点一下你的包袱就成了。我与你四嫂今儿个出门赏月,你来是不来?”

    朱权将马鞭和缰绳往小木子手上一扔,道:“自然要去,四哥定然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讨四嫂欢心,也好叫小弟开开眼。”说着就跟上了车。

    朱棣对景宏道:“本王和夫人有三宝和姝娈伺候,小木子要先回鸿儒阁打点,今晚,你就伺候宁王吧!”

    景宏躬身道:“是。”

    未时刚过,三人一同在车里坐下,张玉亲自驾车,稳稳地往北平城西而去。

    朱权给奚梅搭过脉后道:“四哥四嫂放心,四嫂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这秋意渐浓,而后就往冬日里过了,须得小心进补才是。”

    奚梅一听慌忙摆手道:“我可不要再吃那些个什么药膳,如今只要一闻到药味儿,舌尖都能泛出苦水来。”

    朱权笑道:“药膳自然是不必了,只要是什么肥鸡大鸭子,四嫂吃得下只管吃。四嫂放心,凭它什么山珍海味,四哥反正又不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