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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瞧她今晚吃得有些实,怕她难受,便道:“好,我先陪你走走吧,消消食,回头夜里不舒服就不好了。”

    “嗯,”奚梅起身跟朱棣走了出去,不忘转头跟三宝眨了眨眼道,“三宝,谢谢你。”

    三宝垂首道:“夫人哪里话。”

    朱棣心中一动,回身牵上奚梅,眼神掠过三宝,脚下未停。

    苏州奚家酒馆的暗卫传来消息,中元节那日,阿蕊姑娘意欲跟踪一名叫宋华的男子,宋华虽鬼鬼祟祟地摆脱了阿蕊姑娘,却被跟踪阿蕊姑娘的王家掌柜碰了个正着,情急之下一时错手杀了王家掌柜灭口。暗卫担心曝露身份,不能轻举妄动,亲眼瞧见王家掌柜被宋华活生生掐死后抛入十泉里的小河之中。

    第二日,暗访四处得知这宋华原是苏州阊门的一个混混,却不知为何在二十五年的时候到奚家桥安了家,就此老实本分地养起了鸽子。更叫人料想不到的是,暗卫在第二日夜间欲夜探宋华家时竟去迟一步,宋华早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养的鸽子一并失了踪。自此,王家掌柜连同宋华俱被灭口,线索就此而断。

    又是二十五年的时候,阿蕊姑娘身份可疑已是呼之欲出,王爷若是知道了,阿蕊姑娘怕是在劫难逃。当下他便拿定了主意这些消息决不可告知王爷,可是,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纵然是自己豁出这条命去,也难保阿蕊姑娘万全,唯有夫人,这世间,唯有夫人能给阿蕊姑娘一线生机。

    夜晚,还未到就寝的时候,折香堂中烛火明亮,奚梅细心地帮朱棣缝制外裳,朱棣照例执了一册书在手。

    奚梅知道他的心并不在书上,也不去打扰他,只专心自己手上替他缝制的衣服,岁月如此静好,一如往昔!

    朱棣心中所想,乃是洪武二十九年的冬至那一日,在会同馆和朱橚对弈的那盘棋局。

    他回到会同馆时,朱橚已经将棋局摆好,白子安居一隅,黑子已然霸尽天下。只不过,这棋局摆得有点奇怪。

    朱棣看了一眼,眉目一跳,看向朱橚,默默不语。

    朱橚泰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朱棣只轻声说了一句:“棋局摆得略有偏差,白子黑子都是我的,我再摆一次,你好生瞧着。”

    朱棣三两下稍作改动后,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先是白子开始不安分,意欲杀出一条血路,再图半壁江山。奈何黑子势力庞大,白子不但没有杀出一条血路,反而节节败退,继而苟延残喘。

    可黑子却没有赶尽杀绝,只因黑子纵是势力庞大,却天元中空,而主要的势力都在右上角。

    可右上角那片黑子的势力似乎并不与天元的那片黑子互为援引,不仅如此,左上角,左下角,和右中腹似乎与天元也未连成一线。

    于是黑子开始自掘坟墓,先是将左上角,左下角,和右中腹作为弃子,然后开始动右上角的黑子。显然,右上角的黑子并不打算束手就擒,眼看着,黑子一场内乱在所难免。

    而棋局的最终结果,原本在中元黑子被右上角的黑子尽数占领。而新占领中元的黑子似乎打算给白子一席之地,再不起干戈,永享安宁。

    朱橚看完,微微一笑,已然明了,轻声道:“四哥果然已经布得一手妙局,只是弟弟如何得知,黑子不会将白子诛杀殆尽,反留着后患。”

    朱棣手一挥,棋局全乱,眼眸平静无波:“我算准他不过是意在敲山震虎,寻个由头为自己博取仁贤之名,赶尽杀绝一个毫无威胁之人对他来说有害无益。你若信我,我们便走这步棋。你若不信,我自然还有法子能保住自己。只是其他法子还能不能保得住你?四哥就不知道了。”

    朱橚的笑意越来越畅快:“就藩前就已经跟四哥对弈过一局,四哥果然料事如神。既然上次就是听四哥的,已经被罚过一次了,这次换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自然更加没有不信的道理。世人皆知,我乃是四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除了弟弟我,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被拿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了。再说,这么多年来,四哥与我,确如亲生兄弟般守望相助,除了四哥,我也无他人可信。”

    朱棣这才看向他微微笑道:“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只是到时,你会受些时候的委屈。”

    朱橚满不在乎地摆首道:“受些委屈算什么,也不是没受过,只要一家老小的性命能保住,我相信,四哥有足够的本事能令小弟否极泰来。”

    朱棣嘴角一弯道:“许久不见,你如今医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