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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自然知道奚梅的心思,打开房门唤了三宝来吩咐道:“派一个侍卫,拿本王的令牌即刻前往苏州织造,就说燕王爷要取些苏州出产的各色上用纯色锦缎和各色上用丝线,梅儿有些无聊,快马加鞭,速去速回。”

    关上门回头看到奚梅正在发怔,神色有些古怪,关怀道:“梅儿,你怎么了?”

    奚梅苦笑道:“没什么,不过想起一个典故。当年杨贵妃‘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如今我也算是体会到了。可转念却又想起了‘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不免有些唏嘘!”

    朱棣顿时有些着恼,抬起手便轻敲她的额头:“我不是皇帝,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你我乃是寻常夫妻,杨贵妃再如何风光也不过是个妾。你怎倒想起唐明皇和杨玉环来。满嘴胡说八道,如今大明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安史之乱和马嵬坡,你我自然是白头到老。”

    朱棣在奚梅面前或是嬉笑或是玩闹或是宠溺或是爱怜,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朱棣这样认真,自己心中也觉得甚是不祥,这样的比喻十分不好,忙道:“原是我不好,胡乱说的,你别当真。”

    朱棣不由分说一把将奚梅揽入怀中道:“我自然不当真,你更是不许当真,这些天你确实有些无聊,我早该打发人去,回头好好地绣个香囊给我,记得务必是寓意我们夫妻恩爱永不分离的。”

    子夜时分,奚梅已经熟睡。朱棣灭了烛火躺在榻上思量:“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气机不急,父皇年事已高,不过是静候时机而已;至于地机,这一路回北平刚好将各地守城的官员摸个清楚;既然父皇和皇太孙如此不放心,不如将计就计静候时机时在事机上好好做些文章;只是这力机,实在是大有不足。”盘算久久,也不知是何时才入睡的。

    因着朱棣之前在苏州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苏州织造恨不得将库房里,亲王仪制的上用珍品尽数奉上,侍卫又是一路紧赶慢赶,待到朱棣奚梅到达济南府的那晚,方安顿下来,锦缎和丝线已经呈上。

    一路走来,奚梅已经不似在镇江时那般再看见官老爷便会手足无措了,侍卫将东西呈上时,她喜不自胜道:“亏我自幼长在苏州,竟不知世间原有这样好的料子和绣线。”她轻轻抚摸着,抬首对朱棣娇笑,“这样的油光水滑,今晚,你可要帮我一起绘花样子。”

    此时,济南都指挥使盛庸及山东参政铁弦正在一旁等候,不知朱棣有何安排。朱棣顾不上他们,对着奚梅道:“我可不会绘什么花样子,你別滑头想着推脱给我,自己说错话,自己想法子补偿。”

    奚梅撅一撅嘴不理他,自己回了房里,朱棣这才看向候着的盛庸和铁铉,二人对方才的情景恍若未见,盛庸道:“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朱棣瞧着二人的神情不似前些日子那些个地方官员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心中一时对他们倒有些另眼相看,口中仍淡淡道:“没有了,你们且退下吧。”

    不想那铁铉却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可会怪罪?”

    “哦,”朱棣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那铁铉不卑不亢道:“久闻王爷盛名,今日才得一见,实乃憾事!下官不才,先祖乃是蒙古人,知晓蒙古人精通骑射,朵颜卫尤善奇袭快攻,王爷当年竟在蒙古大败前朝残余兵力,朵颜卫在本最善作战的地形下被王爷一举收服,令下官仰慕不已。下官也算是自幼好读兵书,故而想请王爷多留一日,明晚下官在趵突泉旁的来鹤搂备下微薄酒水,想请王爷不吝赐教,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朱棣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到来了兴致,这个铁弦,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好读兵书”,他心底暗自思忖,济南是必经之地,将来起事若要绕过山东于战事十分不利,想到此节,他故意透过窗户对奚梅道:“梅儿,这两日赶路累不累,明日需不需休息一日再启程?”

    奚梅哪里知道此中关节,只顾笑道:“休息一日甚好,我也能快些做好香囊。”

    朱棣对铁铉颔首道:“好。”盛庸与铁铉二人告退。

    回到房中,朱棣见奚梅正执笔抵着下颚在想着绘花样子,便凑了过去道:“让我瞧瞧。”

    奚梅放下笔用手遮着不让他看,笑嗔道:“方才让你帮我,你不肯,叫我自己伤脑筋。这会子又来惹我,你自去忙你的,别来扰我。”

    朱棣转身大喇喇地往榻上一躺:“这样最好,你做好了再给我瞧,也好给我个惊喜。”说完见奚梅也不接他的话,正认认真真地在勾轮廓,极为用心,遂也不再说话,自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绘制着自北平至京师的直取路线,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