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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继续前行,奚梅走得并不安分,山间的草地上已有蒲公英迎风而摆,她拿过朱棣的帕子,小心地将蒲公英收集在帕子里。到了甘露寺,来往的人渐渐有些多,奚梅在朱棣耳边悄声道:“和尚们只晓得吃斋念经,哪会有什么龙凤呈祥的典故,不过是世人杜撰而已。既来了,甘露寺后,与岳阳楼和黄鹤楼齐名的多景楼倒不可不赏。”

    朱棣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于是二人绕过甘露寺往北面的多景楼而去。多景楼乃是一座两层画梁飞檐楼,二人登楼极目远眺,西边,千峰万岭,山峦重叠,愈远愈淡,山水一色。朝东望去,郁郁葱葱的焦山在碧波之中如蓬莱仙岛般飘渺而生。朱棣望着应天府的方向,想着刘辰那副卑躬屈膝的嘴脸,心中暗自盘算,经镇江直取京师想来不难。

    奚梅不知朱棣心中所想,自顾自地感叹:“百年戌马三分国,千古江山一倚楼,你瞧,那边的便是祭江亭了吧。世人皆传,当年孙尚香听闻刘备去世,便是在那里投江自尽的。”

    朱棣收回心神抚着奚梅的脸笑:“你这人,方才还说龙凤呈祥不过是世人杜撰的,这会儿又信起孙尚香投江自尽了。想当年刘备四十有九,孙姑娘不过才一十九,正值豆蔻好年华却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说到底不过是周瑜输给了诸葛亮,害得孙仲谋赔了夫人又折兵。再说你也没有个哥哥叫孙仲谋,我也不是糟老头子,自然能与你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奚梅忽然想起了阿蕊,朱棣的一席玩笑也没能化解开她心中的些许惆怅:“我遇见阿蕊时她以乞讨为生,想来自幼孤苦,我这一走,她就是一个人了。”

    朱棣心中有一丝莫名的害怕,他拥奚梅入怀,吻一吻她的额头:“等你在王府里安顿好后,就去接你妹妹,好不好?她不会一个人的,你放心,我派人暗中保护她。”

    “嗯”,奚梅在朱棣怀中颔首,“我若留在你府里,你一定要帮我把阿蕊接来。”

    朱棣揽住奚梅的胳膊环得更紧:“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顿一顿加重语气道,“一定是,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为什么,”奚梅挣开朱棣的怀抱,望着朱棣的眼睛认真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我这样一个蓬门小户的女子?”

    朱棣从未想过,一时竟答不上来,他看着奚梅认真地想,奚梅也不催他,只是回望着他眼都不眨,他们静静地就这样看着彼此。终于,朱棣缓缓启齿:“自我记事起,身边从没有过一个像你这般,从不防备我也不揣度我的人。也只有你,会捉弄我逗我开心,在梅花树下,在方才的小溪边,而且,我被你捉弄,真的很开心。”

    奚梅默默不语,而后转向窗外静静地笑,将帕子中的蒲公英洒向窗外,温温柔柔道:“这次不是捉弄你,我将这些掌中雪送你,你瞧,像不像下雪,好不好看?”

    朱棣望着眼前的山水长卷,感慨万千:“江左占形胜,最数古徐州。连山如画,佳处缥缈著危楼。鼓角临风悲壮,烽火连空明灭,往事忆孙刘。千里曜戈甲,万灶宿貔貅。”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使君宏放,谈笑洗尽古今愁。不见襄阳登览,磨灭游人无数,遗恨黯难收。叔子独千载,名与汉江流。”奚梅婉转而接,盈盈而笑,“但请君能将前愁谈笑而放,不似陆放翁般遗恨难收,自然能如叔子般千载名流。”

    朱棣与奚梅一同看着窗外,他突然觉得,他朝若真能有一日一览众山小时,梅儿陪着他一起,此生圆满无憾!拢住奚梅肩膀的手更加不肯放开。

    他们尽兴而归,三宝和船家准备的江鲜清甜可口,在碧波之上再泛舟些许,已经日暮西山,于是返回西津渡口。因着次日一早还要赶路,想早些回驿站休息。

    刘辰正站在西津渡口抓耳挠腮,看见他们回来,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朱棣不愿多理他,只对船家道:“老人家今日辛苦,典故说得也好,多谢!”三宝拿了银子赏,惊诧得船家连连言谢。

    朱棣携奚梅一同往驿站走去,刘辰和三宝在身后跟着,进了驿站方对刘辰道:“本王明日一早便会离开镇江府,今日你安排得很好,本王记下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夜,朱棣叫来三宝吩咐:“梅儿始终记挂着她的妹妹,安排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奚家酒馆附近照看着,也好定时传回些消息来让梅儿放心。”

    三宝心头掠过一丝欢喜欣然领命,而后又道:“热水已经备好,奴才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