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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木古脸色一变,蓦地抬起头,诧异地问:“什么?”

    同时震惊的还有顾摹乘,几步走上前,不可置信地望着望道。

    “心魔乃是人心中最难过的一关,它代表着人的恐惧与不甘,一旦陷入心魔的状态不及时引导就会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听完望道的话,陈木古视线移到段帆飞的身上,眉头紧蹙。他现在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似的,丝毫没有痛苦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木古眼底涌起不安的情绪,之前答应过段帆飞要保护好他,结果这一次听上去比纸人还严重。但他没有表现出戏,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主动开口:“师父,由小陈带你去停尸房,我现在就去织香。”

    “你跟那老头说,要买引路香。”

    “知道了。”

    这边顾摹乘迅速冷静下来,开口说:“木古,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好。”

    几人分工明确。

    陈木古到达北城织香的门口时,面对着在黑夜幽深仿佛深渊巨口的房子,有那么一瞬间身体上爬过密密麻麻的寒意。

    “你在这等我吧。”

    开车的探员也有些怕,迫不及待地点点头:“陈先生注意安全。”

    陈木古一个人往里走去,按照流程。先敲了三下大门,继而推开,朝里走去,再次敲了三下门,忍着对周围味道的不适,以及尽量忽略那些乌鸦的尸体。

    “进来吧,”是之前那道苍老的声音。

    陈木古静默了一下,缓缓地推门进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盘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穿着一身漆黑的锦服,上头绣着饕餮与貔貅在相互争食。红黑的碰撞,在幽暗的烛光下,显得异常的狰狞。

    “织,先生,我来买香。”

    织先生并未看他,手里捣鼓着陈木古不认识的动物尸体。

    陈木古立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在出声。织先生正在全神贯注的手工研磨那具动物尸体,十分细致的活。

    就这么等了半个时辰,他腿都麻了的时候。

    “坐。”

    陈木古环顾一圈,眼睛定在棺材旁的另外一个椅子,默默坐下。

    “买什么香?”

    “引路香。”

    织先生的白眉凝在一起,皱纹跟着挤起来,有点像一只白毛大公鸡。陈木古不自然地拧了一下衣摆,他在想什么东西。

    “最近出什么事了?”

    陈木古愣了一下,下意识问:“还有其他人来找您买引路香麻?”

    织先生直勾勾地望向他,没什么特别神情地说:“你死以后,尸体可以把卖给我吗?”

    “什么?”

    陈木古愣住。

    “你的命格中没有生,”织先生面无表情,“但是块好料子,适合做香。”

    “……”

    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木古选择沉默。

    织先生见他低着头不语,摇摇头,不强求地说:“存活被人买光了。你等着吧,我再给你做一份。”

    “麻烦您了。”

    屋里烛光摇摇晃晃,影子一会小一会大。陈木古瞧着织先生十分利索的动作,似乎除了相貌,一点都不像一位老人。

    不过,那句话倒是真的。

    他的命格没有生,只有死。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本来就应该死在十一岁的那个晚上,天不想让他活着,却安排他遇见望道。

    因此死里逃生。

    这是不是代表着还有一线生机?正是如此,他才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个小小的光芒在燃烧,他也想握紧。

    想活着,没有错不是吗?

    “结账。”

    大半个时辰过去,陈木古付了钱,握紧一块黑漆漆的香,忍了忍还是问道:“织先生,最近还有什么人买引路香?”

    “裟师,“织先生说,“再付一次消息费。”

    陈木古呆滞一下,将几块大洋递过去。

    从织香里出来,陈木古被风吹了一下,才觉得好笑。这位老先生跟个年轻人似的,最后还再次追问他,愿不愿意把尸体卖给他。一直到他直言拒绝两次,才跟个小孩子似的收起不情愿的神情,似乎很遗憾呢。

    他回到巡捕房与早已看完尸体等在那的望道对眼,低声叫了一句:“师父。”还不忘对乖巧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地小望远笑笑,将一块糖递去。

    “你跟我进来,其余人在外头等着就行。”

    顾摹乘本来还想问些什么,闻言,只能止住嘴与脚,目送人家师徒二人往他的休息室走去。虽然之前季无常跟他说过关于陈木古的师门,但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见面。想了想,他还是往季秘书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好好的询问了一番才勉强放下心来。

    在段家,段帆飞脾气硬,十几岁就出来单住,与段老爷子不合尽人皆知。自小,段惠与嫁去南京的大小姐段雯都十分忧心这个弟弟,比起段家其他人,有时候,倒像是他们三姐弟相依为命。

    休息室内。

    光线灰沉,陈木古不由自主地紧张的攥起手来,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望道将香在段帆飞的床头的位置点燃。一股让人难以形容的异香瞬间在周围弥漫开来,宛如是含着温柔梦醉人生死不知的味儿。

    他抿了一下唇。

    不由得想到,小陈说,在他离开去找他之前,李大娘还在。可是不论顾摹乘派人怎么走访询问,都没人见过这位。

    她完全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师父,就这样就可以了吗?”看着望道停下念咒,他立刻问道。

    “没事了,等他醒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在着手解决根烟,”说着,望道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木古,看来你和段帆飞相处得不错。不过,为师不得不提醒你,这不是一件好事。”

    陈木古怔了下:“为什么?”

    房间里窗帘着被拉着,即便如此外头的噪音仍旧挤破墙壁破在耳畔。望道沉默的与陈木古对视,微微蹙起眉头,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一字一句地说:“木古,你可知两个一样的命格在一起,并不会让彼此轻松,反而是增大影响,会让更多的鬼物寻你们而来。你们俩就跟两个香饽饽似的,放一起不等于一锅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吗?再说,段帆飞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的存在只会催化他的一切危险,命石难寻又具有年年益寿的作用,正常人都不见得能忍住这个诱惑。”

    最后,望道郑重的加了一句。

    “木古,身怀奇宝即是罪。”

    每一个字都变成一片片冷入心扉的雪花,一点一点地深处。陈木古抿着唇,耷拉下眼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他没什么特别大情绪很平静地说:“我跟他也没什么相处得好不好,查清楚枪击案就会分道扬镳。”

    “师父放心,木古明白,”他说。

    “嗯,过不了多久人就醒来,出来我跟你们说道说道鬼物的事。”说完,望道就转身出去。

    陈木古抬起的脚莫名地顿了一下,他微微侧头凝视着昏睡中的人儿。即便如此灰暗的环境里,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的少年郎仍旧让人一眼就发觉是一块难得的宝玉。突然间,似乎下起了鹅毛大雪,风一吹,湖面的裂口就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