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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本来是想去跟你道歉,没想到你上山那么快。恰好嬷嬷一个人在抬桌子,我就帮了一下。一来一回就经常过去,怕老人家一个人有什么危险了。”

    “在你家住是雪下得太大,不太安全,所以才住下。”

    段帆飞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这可是刷好感的关键时刻。

    “……”

    “谢谢。”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陈木古说完,便收回视线,段帆飞说得天衣无缝,没办法说什么。那既然暂时没办法还清,那只能承下,待日后有机会得时候,再还。他眼睑微垂,睫毛斜影而下,消瘦的下颌绷紧。

    段帆飞凝眉,微微抿嘴。

    回到巡捕房时,顾摹乘与小陈正在翻看国兴大剧院的笔录。桌子上瘫着许多的照片,里面是一个一个优美的舞者。

    见到二人回来,小陈拿着一份失踪名单,很遗憾地说:“近两年都没有会跳舞的失踪,也没有任何信息。”

    陈木古捻起几张照片看,低语:“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是一个正规舞者?或许只是一个小作坊的学徒?”

    顾摹乘接话:“这个问题我想过,派人去查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戏班子,大多都是男人唱角,没有女子。就算是有,人也好好的。”

    “奇怪了,淮南这么大,怎么找人啊。”

    顾摹乘看完手里的笔录,又抬头望段帆飞那边看去,却发现这祖宗闭眼休息中。只能转换方向问在看照片的陈木古:“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陈木古摇头:“并没有。看上去楚明森与她没有关系,可能是巧合。”

    “对了,宋回乡呢?”

    顾摹乘:“回去了。”

    “刘二顺的事怎么样?”

    说到这个,顾摹乘就摇摇头,轻叹:“刘二顺死了。两天前有渔民在北城那边报案,他被人一枪蹦了脑门扔到淮南河里,冰化增长的水流给冲到下流附近。”

    陈木古蹙眉:“那这就是人为了。”

    “嗯,”顾摹乘说,“刘二顺这条线,我在派人寻。首先把大剧院那玩意搞清楚,距离3月7日还剩下5天。”

    他揉揉太阳穴,不禁又叹口气。

    “人心惶惶的不是个事。”

    陈木古轻“嗯”了一声。刘二顺的案子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主要就是因为国兴大剧院才下山来,所以他破鬼的案子,顾摹乘破人的案子。

    互相不耽误,办完好回山。

    段帆飞睁开眼,视线定在陈木古身上一瞬,而又移开,缓缓地说:“顾哥,那些尸体还留着吗?活人找不到答案,不如问问死人。”

    顾摹乘眼睛一亮,对啊,还有死人。他看向陈木古,问:“我听人家说,道士什么都会,不如,你俩去停尸房里参观参观尸体?你用用什么秘术,让他们回答点问题,说说是怎么死的?”

    “现在除了刚出现那一具尸体,被证明是人家祖坟里的祖宗带回去以外。其余的八具尸体都在呢,你能抓鬼,说不定会有点新发现。”

    陈木古:“……”

    二人跟着小陈到停尸房,与验尸人正碰上。

    “我说小陈,尸体能不能换个地方?我这才多大,放不下了行不行!”验尸人老赵气得不行,指着八具尸体嚷嚷,“别的地方送过来的尸体我都塞不下了,就你们东城一家都给位全占完了!”

    小陈赶忙上前说道:“赵叔,我们这不是来查案了嘛,你放心,很快就腾位。顾探长给你备了两瓶好酒,回头我就送过来。”

    老赵神情缓过来一点,往他身后看了看,“这两位是?”

    “叔,你好,我们是新来的特别顾问,”段帆飞主动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盒烟递过去,“叔,你叫我小段就行。”

    陈木古诧异地瞧了段帆飞一眼。

    那边老赵眯眯眼,接过烟,“小段啊,你们要查这八具尸体啊?”

    “是的,我们不得早点抓住凶手嘛。”

    “你们去吧,我还不走,有什么就问我。”老赵摆摆手,往桌子上旁走去,一口烟一口小酒悠然自得的很。

    段帆飞一把揽住陈木古的肩膀,把人带到尸体跟前。

    “埃?”

    站稳的陈木古一向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抹惊愕,直愣愣地看着段帆飞的侧颜。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段帆飞瞟了一眼,伸手把他的脸转个方向,还不忘叮咛:“别看我。看尸体。”

    “……”

    他是大少爷,淮南首富的掌中宝。我不生气,我不生气。陈木古在心中默念几遍,才觉得静下心来,转而与段帆飞保持安全距离,才稳下来看尸体。

    很快,陈木古发现眼前的八具尸体,老赵都贴心的为他们做上了一个有趣的编号。

    第一具尸体取名:1850陈尸

    第二具尸体取名:1860二号

    第三具尸体取名:1870老鬼

    第四具尸体取名:1880二号

    第五具尸体取名:1890小鬼

    第六具尸体取名:1901二号

    第七具尸体取名:1901三号

    第八具尸体取名:1902四号

    陈木古一具一具尸体的看过去,年纪最大的已化成一具白骨。新鲜度也是越小越鲜,越来越年轻,连续三具尸体他们的年纪都是在1901年与1902年前后出生,约2324岁的青年。

    他细细地看着,当视线划到第八具的时候。

    陈木古顿住,眸子里浮起不可置信的痕迹。他上前几步,认认真真十分细致的又打量了一遍。十分确认这张泛着青的脸就是年前从双姝出来他撞到的卖烟的青年。

    死去的青年眉心有一个黑黢黢的枪孔。

    一枪毙命,所以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不是被鬼杀死,而是人。可是为什么会死?陈木古拿起他的验尸报告。

    姓名:罗文明

    死亡日期:12月24日晚10点

    正是他们遇见那日。

    当天晚上他就死在了冰天雪地里。陈木古依稀记得,那天的雪很大,风很大。他们遇见的时候,才五六点。

    此刻,他死了两个多月。

    段帆飞一直有注意陈木古的状态。在他拿起快速的验尸报告的同时就知道他认识第八具尸体,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惋惜与无法置信。

    似乎是不敢相信,所以一遍一遍地看着验尸报告。

    段帆飞在陈木古第五遍看报告的时候,伸出手将纸抽走。他蹙着眉头,挡住来抢报告的手,看了一眼小陈,低语:“陈木古,你认识他?”

    “你知不知道当死者是办案人员熟人时,办案人员是禁止参与破案。”

    陈木古怔住,漆黑沉静的瞳孔缩小,手微微颤抖。他轻轻地摇摇头,有些艰难地说:“不认识的,只是一面之缘。”

    “那你在怕什么?”

    陈木古倏地睁大眼,与段帆飞那一双漂亮眼睛对视。那里面有浅淡的担忧,以及一抹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半晌,他低下头,削薄的身体凝着一股劲儿。

    “陈木古,抬起头,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动不动就低头。男子汉大丈夫,有一说一绝不说二。能让你低头的只有爹娘。”

    段帆飞放下验尸报告,将人掰直,一字一句地说。

    “陈木古,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要记住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你不能动不动就低头,这样只会显得你好欺负。”

    就跟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让人心生厌烦。

    陈木古眉头紧锁,蓦地抬起头,后退一步,执拗地看着段帆飞,一字一字地说:“我跟你没有关系,用不着你来说教。”

    这是陈木古第一次在一个不相熟的人的面前发脾气。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头有股气,无处可发,无处可解。

    段帆飞顿住不动,就这么沉默地回看着好像一瞬间毛竖起进入攻击状态的狗崽子。

    “抱歉,我逾越了。”

    淡淡地说完,段帆飞便不再看陈木古。

    几步之遥的小陈吞咽口水,还以为段少爷会上手揍人没想到直接道歉。他身旁的老赵眼神在僵持不下的二人身上来回转,微微挑下眉尾,说道:“就这种枪伤,我去年接了不下二十个。”

    陈木古闻言,看向老赵。

    老赵说:“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一个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唉。”

    “小陈,”陈木古问,“巡捕房不处理吗?”

    小陈视线缥缈,想打个糊弄圆过去。他一抬眼,就对上两道利刃似的眼睛。一道眼神的主人面无表情,偏偏却让人明白意思是不要说谎。另外一道眼神的主人神情平淡,看不出来生气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告诉你,说话注意点。

    “我……”

    小陈无奈,只能如是说。

    “就像赵叔说的。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其中一部分还没爹没妈,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淮南才安稳几年,根本就无处可查。没有目击者,第一现场找不到,又没人报案来处理。那么最终结果就是先搁置。”

    “我们也希望可以弄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不是没有想过调查。只是当时浪费了太多人力物力,上头就不让在管。”

    小陈往摆尸体的位置走两步,眼中多又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