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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厨房中,王琦看着第二次往锅里加猪油的陆棠一,忍不住出手制止住她继续的动作。

    “棠一,咱就是下个面条,你放这么多猪油不腻吗?”

    冲对方不好意思的笑笑,陆棠一抱着猪油罐子的手依旧没松开,“嘿嘿,习惯了。”

    “你以前家里不是挺困难的吗?就这么吃猪油?”

    陆棠一一噎,她总不能说是来到欢喜客栈之后见了猪羊就迈不动腿,一做饭就收不住油吧。

    “不是,是在咱店里。对了琦哥儿,你还没和我说,掌柜的忽然怎么了?”

    往锅里扔了把青菜搅和两下,王琦才幽幽叹了口气,看看陆棠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怎么了?是不方便说吗?”

    王琦摇摇头:“倒也不是不方便说,反正这也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事,唉。”

    一声叹息之后,陆棠一听到了这样一个关于洪喜儿的故事。

    原来,洪家的欢喜客栈是从洪喜儿爷爷那辈开起来的,传到她这已经是第三代了。洪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喜欢做生意,洪老爷子便供他读书,只不过一直屡试不中,但这洪家大哥也是个倔强性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坚持读书考试。而洪家二哥也就是洪喜儿的父亲,则跟着洪老爷子一起经营打理着客栈,直到洪喜儿出生那年,洪家大哥才终于进士及第,全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都当洪喜儿出生是福星转世给家里带来了好兆头,因此取名叫做喜儿。

    洪家大哥高中之后等了一年还是洪老爷子捐了钱才谋得个去地方做官的职缺,两年后又将夫人和一儿两女统统接到任上团聚,至此也只有洪二哥一家陪着老爷子留在欢喜镇。

    日子过的也快,转眼间就是洪喜儿及笄之年,彼时洪老爷子和洪喜儿的母亲都已过世,洪家二哥继承了欢喜客栈,又给洪喜儿订下门亲事。对方是州城的大户人家,还是他们家亲自上门提的亲,洪二老爷本不欲攀附大户,但见对方言辞恳切,他家哥儿又生的文雅倜傥,问过女儿之后,见对方也没意见,这事便定了下来。

    哪成想好景不长,洪喜儿订亲当年已升迁至淮安左都使的洪家大老爷,却因为一桩军饷案受了牵连被革职问斩,连同他那大儿子也被革去了官身贬为庶民永不得录用。洪家大房一脉一夕没落,洪二老爷当时将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上下打点,连田庄子都卖的差不多了,却还是没保住大哥的性命。不幸中的万幸,当时洪家大房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才没受牵连,只是她们的婚事虽然无碍,但却可怜了洪喜儿。本来那州城大户想要和洪家结亲也是看中了洪家大老爷的势力,谁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对方当即便有些不愿,订好的婚期向后一拖再拖,甚至还传出订亲那位少爷的通房丫头已经率先产下一子,不仅如此,到了后来甚至还打算将洪喜儿以妾的身份纳进门去。

    这洪大老爷被问斩后,二老爷本就急出了心病,身体每况愈下,听得这些消息当即吐出口血昏了过去,自此更是一病不起,到第二年便撒手人寰了。洪喜儿要在家为父守孝三年,这下对方更有理由悔婚了,而这悔婚的缘由也着实欺人太甚。他们居然说洪喜儿命格不好,在家克父克母,出嫁克夫克子,那家仿佛生怕别人说他家门凉薄人人无义般,将洪喜儿添油加醋好一通编排,仿佛洪家这诸多变故都是因她命数不吉所致。婚事到这自然也就作罢,洪喜儿没为自己辩驳一言,也不和他们过多纠缠,为父亲打理好后事又退了婚约,便开始独自一人扛起欢喜客栈,一晃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这三年来,掌柜的每日人前都是一张笑脸,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咱镇上任谁不说一句洪掌柜的好?但我每次看见掌柜的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心里都怪难受的,你说老天爷有时候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偏要磋磨这良善好人。”

    王琦叹声气,呼噜一口将最后这点面条汤喝下。在看旁边的陆棠一,手里还端着大半碗面。

    “棠一,你怎么不吃啊?”

    陆棠一听她问话方才回神,看看手中喷香的面条此时却有些吃不下了,“你吃饱了吗?”

    “嗯......还成吧。”

    “这也给你吧。”将手里的碗塞给王琦,陆棠一轻轻叹气。

    王琦见她郁郁的样子,宽慰道:“我想咱们刚才说阮小姐的时候,掌柜的会不太高兴的原因估计是触景生情了,咱们以后机灵点,再不提这些婚丧可怜事,也莫要说损害女子名声的话,掌柜的不是小气的人,不会真生气的。”

    陆棠一淡淡一笑,怔然道:“其实我倒觉得掌柜的不是生气,只是同情阮小姐的遭遇又见不得别人对女子的名声诋毁。是我不对,忘了这里人言可畏。”

    两人沉默了会儿,陆棠一忽然问道:“琦哥儿,这么多年了,掌柜的就没有个喜欢的人吗?还是因为那些流言困扰,所以现在连她的婚事也跟着耽搁了?”

    将陆棠一那大半碗面条吃下,王琦摸摸肚子,听到问话摇头道:“后来也不是没有人提亲,隔壁镇子开饭馆的黄老板都四十了,要续弦找了媒人来,当时就让我轰出去了,什么东西啊!掌柜的也说了,以后不让这样的人进门,再后来就没人来提亲了。不过从去年开始,在镇上私塾教书的冯先生倒是经常来店里吃饭,我觉得好像对掌柜的有那么点意思。”

    她说的慢吞吞的,陆棠一不禁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好像是送过掌柜的一幅字画,掌柜的收了,然后又送了一个小盒子,这次掌柜的给他退回去了,他就再没上门,就是不久前的事,大概是你来前的一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