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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刚放亮。哀福就迫不及待地叫起了满身酒气,还在沉睡的哀章。

    两人迈出满地杯盘酒器的小屋,到院里冲了把脸。

    哀福找了个布袋,拿了把小铲随哀章出城,寻那乌头草去了。

    天过晌午,两人从城外挖了大半袋乌头草回来。

    哀福又去市上买了半袋精料。

    傍晚,看到姚氏牵着租客退租的驴子回家。

    哀福心痒痒地,恨不得马上就天黑好动手。

    太阳在哀福期盼的眼神中,终于隐入了西山,夜幕慢慢降临。

    抱着塞满和着精料的乌头草的袋子,挨到夜半时分。

    蹲在墙根,听着巡街坊丁和督察宵禁的京兆铺兵走过后,二人偷偷溜出门。

    到了姚氏院外,哀章在墙角把风,哀福背着口袋翻身越过院墙。

    这哀福在梓潼时,就是偷鸡摸狗的惯犯,翻墙过院是手到擒来。

    进了院后,悄悄摸进驴棚里。

    驴子夜半被声响惊醒刚要叫唤,哀福赶紧抖出洒满精料的青草。

    驴子最是贪吃,闻到精料的味道闷头大口嚼咽起来。

    乌头草混合青草再加上精料。

    哀福看着驴子足足吃了半袋,才满意的撤身翻出院墙。

    会合了把风的哀章,二人偷偷溜回小房休息不提。

    那驴子吃了半袋乌头草。约莫过了个把时辰药劲发作,在棚内抽搐成一团。

    姚氏隐隐听到驴棚里有声响,也未太在意。

    驴子性燥,有时夜半在槽边弄出点动静,也是寻常。

    天亮后,姚氏起身还未准备母女俩的饭食,就先去驴棚,想去喂一下这生财的宝贝疙瘩。

    谁知到了驴棚前,姚氏直接呆掉了。

    昨天还壮硕无比,活蹦乱跳的大健驴。此时四肢抽搐成怪异的形状,身子瘫软在地,已经成了一头死驴。

    片刻后,醒过神的姚氏瘫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还在睡梦中的张珍也被吵醒,穿着中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房走了出来。

    小张珍如今十来岁年纪。按岁数来说算是中量身高,个子比母亲矮着一头。

    与同母哥哥那五大三粗的身形不同,

    张珍身板纤薄,面容精致。

    柔美的鹅蛋脸,精致细巧的五官,配上纤瘦的体态。

    妥妥的一个小美人坯子。

    每次见到这精致可爱的妹子,姚胜都要傻呵呵的故意问母亲,自己是不是被她捡来的。

    几年前,疼爱她的父亲生病暴毙。

    原本活泼天真的小姑娘,性子变得沉默内敛。

    后来在母亲和兄长的关爱下,张珍慢慢才重新开朗起来。

    只是张珍本性善良,又被母亲和三个兄长护的太过周全,而显的颇单纯了些。

    张珍到了院里看到母亲坐地大哭,睡意顿时全消,赶紧快步走上前去。

    待看到驴棚里的死驴,小姑娘也慌了神。

    虽然年纪幼小,她也知道这驴子对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张珍也瘫坐在姚氏身边,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坊间的平民百姓都习惯早起。

    姚氏院里这母女一阵痛哭,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

    不多时,闻讯而来的街坊就挤满了姚氏家的小院。

    热心的婆子媳妇扶起姚氏和张珍,低声劝慰。

    几个见多识广的老汉,到驴棚里查看详情。

    哀福也凑在街坊堆里看热闹。

    虽然心里畅快,但是做贼心虚。

    只敢挨在人群后边,听着姚氏母女的哭声和街坊的议论。

    哀章没去跟着看热闹。

    心思缜密的他连夜收拾好剩下的乌头草,连同布袋、铲子装到一起。

    天刚放亮,他就趁着四下无人揣着这包东西,远远的穿过几条街,跑去另外一个坊找个僻静之所,仔细地掩埋了起来。

    姚氏在街坊的劝慰下,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小张珍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挨着母亲。

    看到姚氏起身止住了哭泣。街坊一个在郊外帮人放过羊的老汉,捏着一片沾着精料的草叶走了过来。

    “张家弟妹,昨晚你家可用这草料喂了驴?”

    老汉扬着手中的草叶问。

    姚氏仔细看看老汉手中沾满精料的鲜草,摇摇头道:

    “没有,我家里就母女二人度日。平日里都是买些干草料喂驴,只有盛儿休营回来时能打些鲜草。

    近几日盛儿未曾轮休,这等鲜草家里没有。”

    “那奇怪了,你最近可曾得罪了什么人?”老汉蹙着眉问。

    “我们孤儿寡母度日,平日里都靠着街坊邻里关照。对大伙感激还来不及呢,哪会得罪人?”

    姚氏低声道。

    “就是,张家弟妹为人和善,珍丫头又乖巧讨人喜。她们母女平时和我们街坊关系最是和睦,能得罪什么人?”

    一个拿着帕子,帮张珍擦着泪的大婶也帮腔道。

    “驴子是因为吃了这来历不明的草料才..”姚氏猜出了问题所在。

    老汉叹口气道:“正是,这草料中掺杂了乌头草。乌头草在长安城郊外就有。

    乌头草有毒,一般打草的庄户人都识得。放养的牛羊也不会去吃它。

    但这食槽中的乌头草,混上了青草又拌了精料,驴子贪吃,看样子还吃了不少。”

    闻言刚刚平复了心情的姚氏,又瘫坐在地上。

    乌头草拌上青草、精料,如此处心积虑。

    到底得罪了谁?

    是谁这么狠毒,来害自己这可怜的母女!

    想想自己连死了两任丈夫,现在养头驴子谋生都能被人下毒。

    姚氏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

    边上几个婆子大婶又不迭的劝慰。

    既然有人下毒,街坊中有热心肠的赶紧跑去报了官。

    不多时,一名当值贼曹领了几名吏卒,跟着坊丁来到姚氏的小院。

    曹官先遣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吩咐坊丁带人处理了中毒的死驴,又把食槽中剩下的草料带了些,装回去取证。

    回身吩咐姚氏,若还有其他线索速到衙门汇报后,就回衙署立案去了。

    几个婆子把姚氏搀进卧房,也各自散去。

    姚氏越想越悲,扑倒塌上眼泪婆娑兀自哭个不停。

    小张珍无奈,蓬头垢面的去厨下胡乱煮了些吃食端到卧房。

    看到乖巧的女儿,姚氏虽然止住了哭泣但是也没有胃口。

    看母亲这样,张珍哪里吃得下?

    母女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在卧房里对坐。

    日过晌午,几个衣着破旧的山民来到姚氏家门前。

    山民们有的背着山菌野果,有的提着野蜜罐子。

    还有个十几岁的小伙,肩头挂着几只山雉野兔。

    野味虽都带着箭伤,却还都还未断气,一看这猎手就是箭术高超身手矫健之人。

    箭箭射在那山雉翅、野兔腿,徒手抓了用草绳把伤口扎好,猎物好歹还可以撑个一两日。

    有口活气拿到大户人家的后厨,才能卖上价。

    小伙子名唤李勇,年岁不大,身架却已长成。

    有些褴褛的衣衫,难掩一身精干利落的气势。

    几个山民来到姚氏门前有些诧异。

    姚氏寡居最惜名声,这门平时都是闭着的。

    今日院门大开着,院里也没有人。

    “张家嫂子在家吗?”

    一个提蜜罐的青年汉子在门口大声问。

    姚氏听声知道是山民来送货,赶紧起身整整发髻迎到院里。

    驴子死了,生活还得继续。

    这山货总归得收。

    山民进得院来,看到平时和颜悦色的姚氏今日脸色晦暗、面带泪痕,都面面相觑。

    “弟妹,这家中是出什么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