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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了点头,而后小声说道:“我让樱缠住爱莉了,你先离开逐火一号,在那门680mm轨道炮旁边等我,我十分钟后就来。”

    米凯尔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他们将要做什么?不过是问清一些“真相”,而后试图做出某种审判罢了。

    一个小时后,夜幕即将再次降临露露耶。下班的时间到了,僚吏们三三两两跨出市政厅的大门,走在经由磨砂处理后显得既晶莹剔透,又不会太过平滑的街道上。

    米凯尔和卑弥呼坐在市政厅对面的公园长椅上,旁若无人地聊着天。

    当然,说是公园,其实连棵小草都没有——露露耶岛上人类文明压倒了一切,是不存在自然景观的。

    但……但不管怎么说,露露耶依然是宏伟的存在。

    “怎么样,光凭人类的力量,也可以造出这般不可思议的景观呢。”卑弥呼半是自豪地说道。

    米凯尔抬头望天,淡绿色的水晶高楼围成了一圈,只有在极为遥远的高度,才有一个芝麻大的亮点,让人很难不想起井底之蛙的譬喻。

    “确实很不错。”米凯尔半是真心地夸赞道,可他心里默默想的却是:“……同样叫做露露耶,这里还真的很像距离地球300万光年的某个地方啊……”

    而另一边的卑弥呼已经在说另一件事了:“我调查过了,阿尔弗雷德每天会比其他人晚半个小时下班,我们等其他人全部离开了再进去,完全来得及。”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正装的人迈着小碎步向他们跑来。

    两人暗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警惕。

    那人很快来到他们面前:“卑弥呼队长,米凯尔分队长,我们市政官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快请吧。”

    第二次见到阿尔弗雷德的时候,他正伏在桌案上,脸几乎要埋入纸面。他将一件外套披在肩上,内里穿着薄薄的白色衬衫,而他的皮肤一如既往地苍白,与那衬衫一般无二。

    “稍等……咳咳,让我处理好这份文件。”

    助手并未进入办公室,而是待米凯尔和卑弥呼进入后就带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米凯尔显然不愿意再多等,径直问道:“阿尔弗雷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对方书写的动作停在了一半。

    “你们果然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可我做错了什么?别的不说,如果不是我的血清,卑弥呼队长,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他不动声色地否定道。

    卑弥呼皱着眉,“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这件事——直说了吧,达贡区三个街区的崩坏,是不是你做的?”

    “喂喂喂!话不能乱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米凯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将自己先前发现的不合理之处一一列举,最后总结道:“我猜测,你大概是挪用了波纳佩岛的微型崩坏能反应炉,使得其中一个街区的崩坏能反应在瞬间达到极大值,然后又迅速关闭,挪走。这样一来,崩坏在最初爆发得很迅猛,迅速蔓延到三个街区,并且所有人都患上了崩坏病,但又巧妙地不会继续扩散。而那数以万计的患者,我想,现在已经变成了几十管血清了吧?”

    阿尔弗雷德靠坐在椅子上,听完米凯尔的分析,不禁露出一个笑容,而后自顾自地鼓起掌来。

    “完美!厉害!然后呢?作为对抗崩坏的战士,你们不会觉得,这几十管血清的价值会比几万个普通人低吧?”

    米凯尔再也忍不住了,他揪住阿尔弗雷德的领子,将他轻松提了起来,一把摁在墙上。

    阿尔弗雷德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他龇牙咧嘴,止不住咳嗽起来。

    卑弥呼并未制止,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米凯尔的声音突然戴上了一丝颤抖,卑弥呼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了?”

    “你自己来看吧。”米凯尔把阿尔弗雷德放下,后者的嘴角无时无刻不带着嘲讽的微笑。

    他随手解开衬衫的领扣,遍布着紫色纹路的脖颈也随之暴露在二人面前。

    “怎么会……之前在波纳佩岛的时候你还没有……”卑弥呼愈发地茫然了,她觉得这个结果比阿尔弗雷德嘴角的笑容更具有讽刺意味,她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对方用水彩笔涂上去的。

    “确实是崩坏病。”米凯尔冷冷说道,颇有些盖棺定论的感觉。

    想了想,他又补上两个字:“晚期。”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死寂,沉默到肃穆,好像这里不是市政官的办公室,而是坟场一般。

    他真的那么做了吗?如果真的有几十管血清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治疗呢?他不给自己治疗究竟是因为没有做那样的事还是出于良心上的愧疚呢?

    纷至沓来的疑问摧残着米凯尔和卑弥呼的大脑。

    再联想到刚来露露耶的时候,对方那看似纨绔,实则刻意催促着他们解决问题的行为。

    一时间,竟分不清面前的人是善是恶。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请你们离开吗?”

    米凯尔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在他们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突然幽幽开口道:“对了,替我向波纳佩岛上的大家问好啊!”

    米凯尔的脚步没有停留。

    而在两人走后,阿尔弗雷德一个人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嘀嘀嘀……”

    他将手机摆在耳侧,任由其中传来他十分熟悉又十分厌恶的嘶哑声音:“烦人的蛾子走了?”

    “走了,切,按照你这个老不死的要求,我先是背上了嫌疑,现在又通过刻意展示自己的崩坏病洗清了……不,没有洗清,只是他们现在还再迷茫,吃不准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那就好。”电话另一头的人似乎并没有因为“老不死”这一称呼而愤怒,也有可能是早就习惯了,“蛾子终究是蛾子,他们只会追逐微弱的火点,尤其是,在那只带头的蛾子领错了路的情况下。”

    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尽管十分熟悉,但是这种仿佛吞过滚烫的炭火的嗓音还是让他很不舒服,更何况,对方的语言多少刻薄了一点。

    “那就这样吧,赶紧给自己来上一针,你是我最看好的生物学家,比梅比乌斯那个疯子好多了,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闪失……”

    阿尔弗雷德挂断电话,“嗤!比梅比乌斯好多了……是在夸我能力出众,还是在夸我听话?”

    他拉开抽屉,看着其中唯二的两个物件——一管血清与一张照片愣神。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他拿起血清,打开针头上的套筒,将针头对准了静脉……

    可当他的眼睛撇过那模糊不清的照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或许吧……可我再也不想解这道电车难题了……拯救一些人,就意味着杀死其它一些人,无论怎么选择都没有对错……只是,做出选择的人,执行选择的人,在那一刻已然背负上无可饶恕的罪孽,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