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那是特制的药,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耳边一直传来细碎的念叨,我猜想那是凯厄斯,除了他没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他真是不知死活,身体虚弱成那个样子,外面无数人等着分食他的血肉,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成天在旁边读那些没用的诗句。

    我能按时醒来,少不了他的功劳。

    “渴。”我挣扎着掀开眼皮,房间里窗帘拉得很紧,没开灯,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呼吸的活物,我都要怀疑自己是被拐到了哪座荒郊野岭的大墓里。这联想够吓人,我打住无端的胡思乱想,被人扶起来,喝了一口嘴边的水。

    “什么时候了?”我沙哑着嗓子问。

    “不是太晚。”凯厄斯声音很稳。

    我将水饮尽,没有问他为什么将我弄晕,也没追究他没经过我的同意便一意孤行。

    “你怎么样了?”

    “还好。”

    “把灯打开让我看看。”

    凯厄斯顺从地开了灯。

    昏黄的光晕在墙壁周围形成蒲公英似的绒团。

    我靠着背枕,仔细将身前的人打量一番。以往都是凯厄斯用这种目光看我,偶尔角色转换一次,感觉似乎也不赖。

    “你比之前更虚弱了。”我得出结论。

    现在的凯厄斯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脆弱的气息,即使我知道他的骨肉依然如之前一样坚不可摧,并不像表面那样易碎,却还是忍不住想看他被摧毁的模样。不敢想象外面的人见到现在的他会有多疯狂。

    “你一直呆在这里么?”

    “大部分时间,”他顿了顿,“有些不长眼的东西闯了进来,浪费了些时间。”

    “阿罗呢?”

    “他有他该做的事。”

    “你对沃尔图里真是忠心耿耿。”

    我一边嘀咕,一边掀开被子想从床上下去。

    “再躺会儿。”凯厄斯又端来温水,喂着我喝了一半。

    “可以了。”我说,“我还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他这样好像我已经变成了什么瘫痪在床的伤病人士。

    凯厄斯静静看着我的动作,并不阻止。

    床边铺了一层地毯,双腿落地,我撑在床沿,试探性往前倾了倾身体。

    “过来扶我一把。”几次起身未果之后,我朝着凯厄斯喊道,“头有点晕。”

    “去哪里?”对方瘦削却有力的小臂横在了我面前。

    我双手抓住,“去那边的椅子,我想看看风景。”

    “外面在下雨。”

    凯厄斯扶我坐下之后,拉开了厚重的帷幔。

    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拍打在窗沿,发出沉响。雨雾模糊了玻璃,外面的景色影影绰绰,看得并不分明。

    “最近天气不好,”凯厄斯也坐了下来,他的骨头硌得我有些发痛。他缓慢着声调,听起来像是在感慨,“春季来了。”

    “你不喜欢阴雨天?”我问他。

    “无所谓天气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在晴天醒过来会更开心。”

    我学着他的腔调:“无所谓开不开心,醒过来就好。”

    “摆脱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感知。”

    “这是你疗伤的方式?”

    “我想让你好过一些。”

    “我知道,眼睁睁看着别人衰败下去的感觉并不好受。”

    凯厄斯说:“明天我会对你进行最后一次转化。”

    “真快。”一觉醒来,时间就像按下了快进键。

    我对凯厄斯的感觉很复杂,我的思绪仿佛还停留在昨天。但是昨天已经是在半个月之前了。我觉得很累,但实际上并没有做梦,甚至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就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

    凯厄斯断绝了我犹豫的可能,将我逼得不得不直面现实。然而我现在已经无法恨他。

    “你太武断了,”我说,“早晚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没有说是哪件事,然而他心知肚明。

    “但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安娜,你马上就会完全属于我。”

    “我不可能完全属于你。”

    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属于另一个人,我只能属于我自己。

    凯厄斯没有反驳,只用沉默的侧脸来彰显不可动摇的内心。

    窗外的雨连绵不绝,恰如我此刻泛着阴霾的沉重心情。

    天还未暗,我和凯厄斯紧挨着坐在一起,听房间里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

    我把头低下来,压在凯厄斯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