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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没有医生过来,我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白粥配榨菜。过了太久,味道和以前已经有了太大的差别,我口里发涩,因此尝到了苦味。

    玻璃瓶里的东西已经被我一饮而尽。

    毕竟是相当珍贵的东西,没必要过分纠结是从哪个人或者吸血鬼身上得来。

    早餐过后,我带着海蒂出了门。

    镇上有名人文化馆,前两年刚翻修过。黄色壁灯照着微灰的墙漆,带来一种年代久远的历史感。

    小时候,母亲喜欢带我来这个地方,往返的途中就讲那些名人故事。我在一篇熟悉的事迹介绍前驻足。

    我和海蒂的身高与长相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参观的其他人不时朝这里投来目光。

    “你喜欢这些?”

    海蒂看不懂展框里的繁体字,目光在上面和我之间来回扫视,语气里带了点讶异。

    “一点点。”我说,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更多的是一种怀念。

    我来这里是带着告别的心思,该珍藏的东西,若是反复拿到台面上提及,就会蒙上虚假的阴影。

    就像我不愿意在凯厄斯面前说起贝拉。

    “给我拍张照吧。”出了文化馆,我对海蒂说,“留个纪念。”

    以后大概不会来了。或者等我再来的时候,这个场馆也许早被迁移。

    人生无常,世易时移,沧海桑田,时间会不停地往前走,如此坚定、毫不转移。

    海蒂速度很快,她在长久的生命里学会了无数种技能,摄影是其中杰出的一项。

    “过两天洗好了再给你。”海蒂举着相机,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她自然的态度让我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恍惚感,仿佛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即将成年的高中生,对面站着我的好朋友,我们正为一次简单的出行而感到快乐。

    之后我们去逛了街角的小吃店、农贸市场、地下街,走了小巷,还坐了小船游河。

    熙攘的人群第一次让我感觉到放松。

    下船的时候,旁边的青石板上有浣洗衣物的年轻女性,刚好抬起头来,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愣愣地回了一个笑。

    这时凯厄斯正站在前岸的桥上。

    我侧过脸去看他,一阵风袭来,凯厄斯藏在帽子后面的发丝便被卷起细微的弧度。

    他不知何时把头发染成了黑色,穿着坠到脚踝处的长风衣,高挑的身形站在那里像正在拍海报的模特。

    凯厄斯双手插兜,远远地看着我。

    我有些失神,忘了自己半只脚还踏在乌篷船上,海蒂也没有说话,知道船家催促。

    “赶紧走啦小姑娘,别让男朋友等太久了嘞。”

    我被这番话说红了脸,赶紧收回了脚,给船家道歉。

    “他不是”

    话说到一半,还没来得及解释,船家已经利落地划着船荡开了很远。

    我发誓那一刻我听见了凯厄斯的笑声。

    笑笑笑,不就是误会么,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我两步并作一步,绕过成排的常青乔木,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挡在了树后面。

    海蒂对我幼稚的行径不做评价,只是尽职尽责地跟着我。

    我们七拐八拐,最后不知道到了哪里,手里的地图彻底变成废纸。

    原谅我即使换了一个身体,轻微的路痴属性也还是没变。

    我为难地看着海蒂,对方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我们可能迷路了。”

    海蒂点头:“我知道,”她指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这是我们第四次经过。”

    “真的很抱歉。”

    “你太客气了,安娜。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你现在并没有出任何微信,不是吗?”

    海蒂真是善解人意。

    “那你有办法带我出去吗?”我问。

    海蒂眉眼弯弯,摇头说:“凯厄斯已经来了,让他带你出去吧,我想我得走了。”

    “哦。”

    我语言以对,只好回以单调的音节。

    事实上我现在并不想见到凯厄斯,不是因为刚才的尴尬场面,而是关于昨晚的一切,还乱糟糟地堆在脑子里,我到现在也没理出个头绪,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

    如果我没有对着他的肩膀咬下那一口,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恨他,或者我再狠心再自私一点,也可以把这当做报复的手段,而不必承担任何心理压力。

    然而我不能,我没有这个勇气。我太心软,这个缺点从出生开始就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就算变成了以残酷无情著称的吸血鬼,我也很可能改不掉这个毛病。

    它导致我无法再用之前的心态去对待凯厄斯。

    我给自己挖了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