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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初亮,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起雪花,细碎晶莹。

    疾风呼啸,肃杀满目,寂寥的渊麓山顶,易凌瑶迎风而立,惜雪硬塞给她的油纸伞也被她仍在一旁,在风中毫无方向的晃来晃去,她一直在这静静的站着,忘记了已经站了多久,也不知还会站多久。

    被风吹乱的雪花洒在她的肩头,她眉间亦是一片莹润,眸底,不知不觉的洇上些许的雾气。一袭白衣在风中飞扬,纯白的雪,苍白的颜,素洁的衣似要与这苍茫的天宇融为一体。

    山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祭天队伍正在缓缓前行,数不清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华盖下,马车里,步辇中,皆是随行去祭天的达官贵族。

    在队伍的中间,一个晶莹的水晶盒由四人抬着,上面贴着符纸,盖着白色的绸布,肃穆非常。

    易凌瑶在山顶摇摇望着缓慢前行的队伍,在山顶向着水晶盒的方向直直的跪了下去,前额印在那早就积蓄起的皑皑白雪上,额际的冰却掩不住心底的寒意。

    眼底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再也止不住。

    她的手紧紧扣着地面,身体在寒风中微微的颤抖,极力压制着哭声,却只能让心底更加难受。

    在冰冷的雪地上,易凌瑶久久不愿起身。

    用另一国国主的骨灰祭天,对于陵溪国来说是向天下昭示着又一个的国家臣服,但对于臣服国来说,无疑是耻辱。

    这种耻辱,是死后还要埋骨异国,魂不得归的悲凉,是受尽后世耻笑,在青史上也不得安宁的心酸。

    这样的耻辱,如今却落在她的亲生父亲身上,怎能让她不恨,她又怎会不怨。

    看着父亲的骨灰被当做祭品,易凌瑶只觉自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亲人都死了,自己却苟活了下来,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也许,在这里跪着,送父亲最后一程,是她唯一能尽的孝道了。

    身后的雪地上传来了踏雪的脚步声,易凌瑶疑惑的回眸,却在看清面前之人后刹那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是师父,他竟然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白玉面具遮住了他的颜,易凌瑶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她的心底划过一丝极苦涩的疼痛,现在说什么都多余了,师父是来质问她的吧。

    她垂下眸,不语,怔怔的看着地上越积越厚的雪花,直到一双白色的靴子映入眼帘。

    夜晟音谈了口气,扶住她的臂膀将她从雪地上提了起来,“地上冷,别跪着了。”

    “师父……我……”她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我该叫你清音公主”。夜晟音淡淡的开口,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渐渐变的苍白的容颜,眼底中有一种她无法看懂的情愫。

    清音公主,亦是司马凌瑶。

    阔别八年的名字被再次提起,易凌瑶心中突然一阵恍惚,仿若隔世。

    出乎她的意料,夜晟音并没有因为她的隐瞒而生气,反而,语气中溢满了哀伤。

    哀伤,是为她么?

    “对不起。”此时,她不知道如何解释,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夜晟音放开她,伸手将身后背着的包袱解下,在易凌瑶诧异的目光中打开包袱,落入眼帘的是一方古琴以及一个白色的瓷坛。

    她的目光定格,这方古琴,名‘暮旋‘,是八年前清音公主拥有的,古铜色的琴面,沉郁而雅致,上好的琴弦,以及琴面上精雕细琢的云纹,无一不昭示着古琴主人的尊贵。

    如今,物是人却非。

    琴还是曾经的琴,而易凌瑶早已不是八年前天真烂漫的清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