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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朦胧,让整个小街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唯有人脸还是那样狰狞。

  远处码头上灯火通明,往来船只车水马龙,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一种热闹的喧嚣,与此刻小店里的肃杀之气形成鲜明对比。

  彤弓和赖家麦也笑了,这种笑是为了扫除心中的恐惧,还是对别人进行嘲讽,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但无论何种目的,这一笑,足以将此刻的空气引爆。

  但让韩三儿没有想到的是,彤弓和赖家麦笑完,赖家麦立即站起来走到韩三儿的桌旁,亲自将桌上的嗦螺壳清理掉,慢慢扫进竹篓,又认认真真的将桌子擦干净。

  整个过程韩三儿一直盯着赖家麦看,赖家麦却一直盯着手中的活,没有和韩三儿的眼神形成碰撞。

  因为赖家麦从小喜欢渔猎,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面对一头猛兽的时候,千万不要看它的眼睛,否则这头猛兽会认为你在挑衅,会立即发动进攻。

  此刻,韩三儿就是这头猛兽。

  可惜的是,赖家麦却不是猎人。

  赖家麦不慌不忙的收拾完桌子,又从容的走回自己的座位,倒上一碗酒,继续的喝起来。

  韩三儿这把火没发起来,虽然觉得不过瘾,但也总不能欺人太甚,遂转回身来继续喝酒嗦了螺。

  围观的人也觉得不过瘾,毕竟期待的一场热闹没有闹起来。

  王豹每次出门,自己的家丁欺负人都欺负惯了,所以这种情况他并不稀奇,也不在乎,更不会干预。

  但赖家麦受此羞辱却依然从容不迫的态度却引起了陈若仪的注意,特别是赖家麦魁梧的身材和微微隆起的胸肌,陈若仪看了两眼后竟忍不住的又多瞄了几次。

  陈若仪这个举动倒不是喜欢上了赖家麦,而且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神秘感,女人的好奇心有时候就是一切祸患的源头。

  王豹自然看到了陈若仪的失态,突然有些动气的问道:“你在偷看什么?”

  “啊?没,没有啊?”陈若仪显然被问的措手不及。

  王豹转头向彤弓这一桌看去,刚好彤弓抬头和王豹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这和赖家麦躲避韩三儿的眼神不一样,一直躲避一直没对上也就罢了,一旦对上了,谁先撤回谁就输了,如果一方强一方弱,弱的一方会下意识的撤回,但彤弓这种人的下意识绝不会撤回,而王豹更不可能撤回。

  一旦僵上了,再撤回也没有意义了。

  彤弓的这一僵不要紧,赖家麦和简刀、石头都一齐向王豹看去,眼神中没有丝毫恐惧和胆怯,都是一副愤怒和不屑。

  王豹的表情急剧变化,变得杀气腾腾,满桌的人和所带的家丁护卫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也都纷纷向着彤弓等人瞪去。

  这个时候最经典的一句话应该是“你瞅啥?”最经典的回答应该是“瞅你咋地?”然后开打。

  但那个时候王豹可能也不会说这句话,彤弓也没有一直僵到让他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因为陈若仪看到势头不对,拉了拉王豹的手,彤弓见状收回了眼神,倒了一碗酒,和赖家麦、简刀、李石头碰了一下,赖家麦、简刀、李石头也趁势把眼神收回。

  王豹和众多家丁瞪的彤弓等人未再抬头挑衅,也慢慢的转头回来,继续喝酒嗦了螺。

  但王豹的心情已经有了不快,众多家丁也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挑战,嗦了螺的心情荡然无存。

  爆发已是迟早的事,只差一个引爆的火星儿。

  这时彤弓举着酒碗对着简刀说道:“这份爆炒王八头不错!也是道下酒的硬菜!”

  “哥哥,是碎椒王八头!”简刀补充道。

  “反正都是王八头!哈哈哈哈……”彤弓说完自己憋不住笑了出来。

  简刀见彤弓一笑,顿时就明白了彤弓的意思,这分明是说王豹也是王八头,一群王八蛋的头儿!

  简刀想到此处也随即大笑起来,同时向店家喊道:“店家,再来一份王八头!剁的碎一点哈!”

  简刀的笑声不同于彤弓笑声,笑的确实有些油滑。

  王豹听到简刀的笑声后,突然猛拍一下桌子,对着简刀大喊道:“你他娘的说什么?”

  简刀看着王豹,有意老老实实的说道:“我说再给我来一份王八头!”

  “碎椒王八头”确实是店里的招牌菜,简刀心平气和的这样说,确实没什么毛病。

  “那你笑什么?”王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

  简刀笑着看了彤弓一眼说道:“我看他笑了,我就笑了。”

  王豹随即看向彤弓,狠狠的问道:“那你笑什么?”

  彤弓微笑的看向王豹道:“我觉得这个王八头很好笑,我今天就想吃这个王八头!”

  王豹闻言,脸上的青筋开始慢慢暴出,随即抽刀大喊道:“大胆刁民,竟敢戏耍本公子!”

  王豹抽刀不要紧,众多家丁也纷纷起身拔刀,吓得旁边的几桌顾客赶紧跑向一边,只剩下彤弓这桌和旁边一桌的书生父子。

  这等架势吓得店家小开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是站在旁边小声嘀咕:“众位客官息怒,众位客官息怒……”

  彤弓等人静坐如常,继续喝酒,继续咀嚼王八头。

  韩三儿等家丁只等王豹一声令下,必将彤弓等人剁成王八头。

  素未谋面的人和人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吗?实际没有!

  但气憋到一定的时候就有,此时韩三儿等人对彤弓等人的仇恨不下于杀父夺妻,而可笑的是,杀父夺妻的恰恰是他们!

  这种仇恨一旦形成便很难化解,一场血光之灾怕是不可避免,除非有奇迹发生。

  这时年长一点的书生站起来说道:“各位能否听我一言,丈夫在外,平安为要!仅因一时之气而动刀兵,岂不令家人牵念,况且我看诸位并无前仇旧恨,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免生灾祸,权为江山社稷贺。”

  “读书人少管闲事!赶紧滚开!”韩三儿对着书生怒气冲冲的喊道。

  年长的书生摇摇头,拿起书箱,起身欲走,年轻的书生却突然站起道:“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礼,我们为你无缘无故挪桌且不说,这几位好汉还为你们心甘情愿清理残食,前后没有半句不得体之语,不知尔等何以受辱?……”

  “履善!”年轻的书生还要继续说,却被年长的书生叫停。

  众人此刻才注意到这位名唤“履善”的少年,但见这位少年一袭青衫素衣,身材魁伟挺拔,肤白貌美,长眉秀目,英气凛凛,顾盼烨然,虽未及弱冠之年,却有傲然四方之气,令人望而起敬。

  陈若仪也注意到了这位少年,在一个少女的心中,这位少年不亚于天神下凡,纵是那孤鹰在此,怕也难压其三分英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