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程榆礼不是那种欲望强烈的人,当然了,欲望这类抽象的东西,很难具体到一个特定的量上面。秦见月只能以自己为参照,得出他相对而言很清心寡欲这样一个结论。

    他们的床.事发生得并不密集频繁。就像他抽空做的那些事情里面的其中一件那样。不劳他的神,也不太会让他抓心挠肝地期待。

    往往表现为:既然今夜无所事事,我们做.爱吧。

    什么一夜七次郎,骗人的。他为了作息规律,每次都把结束时间控制得很严格。

    好像在这场欢爱里,放任沉溺、极致纵情的只有她自己。

    侧舟山的流星雨持续了半小时有余,停歇下来时,夜空寂寂。秦见月问他:“你在想什么啊?”

    程榆礼闭着眼:“想你为什么看起来意犹未尽。”

    “……”

    他掀开眼皮,用手指顺着她的发,半天才顺到底部的梢:“怎么把头发留这么长?”

    秦见月没什么力气,翕动着嘴唇轻飘飘开口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流行一句话: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他笑了:“看来那位张同学是没福气了。”

    搞得她想了半天谁是张同学。

    程榆礼的脑子里过了几件事,他忽而想起什么,起身要出去。

    怀抱一下落了空,秦见月着急问:“你去哪儿?”

    他慢悠悠套上一条裤子,背对她说:“想起来有几个文件要处理一下。”

    “……好吧。”

    秦见月这么说着,侧身要睡,忽然也想到了什么。书房……

    她霎时坐起来,脚步迈得比他更快,着急忙慌地冲到程榆礼前面,冲进书房,把她还没关机的笔记本电脑“啪”的一下阖上。

    这声音,欲盖弥彰的响亮。

    程榆礼步子顿在房间门口。他轻愣过后,又迈步往前,胸膛抵住秦见月的后背,一下把她锁在桌沿与手臂之间。

    “秦见月,你再这样我要闹了。”慢慢悠悠的声音,似笑非笑贴她的耳,“到底跟我有什么秘密?”

    做贼心虚的秦见月这下被牢牢钳制住。

    “我……”

    简直不容商榷,恶劣的男人说闹就闹。一只宽大的手掌将她握住,轻轻松松就擒住两边。

    “嗯?”

    秦见月不由躬身,虚悬的指按在桌面上,找到一个疲软身体的支撑点:“程榆礼,我发现你……”

    “发现我什么?”他的力道游刃有余。

    她的声音沙哑地颤着:“你有的时候……”

    “有的时候?”

    “还蛮阴险的。”

    他的嘴唇抵在她的耳后,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你今天亲我了吗?”

    秦见月侧过脸,捕捉到身后男人的嘴唇,飞快地轻碰了一下:“好了,亲了。”

    显然没什么诚意,但程榆礼满足地一笑。

    最终,他玩够了,轻轻地拍一下她的小腹,大度道:“忙吧。”

    程榆礼说完,便转身去书架上取了两本专业书籍。

    秦见月的心头还在小鹿乱撞,他倒是非常闲云野鹤地拎著书出去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她最近在写一个新剧,为了孟贞上回提到的那个电视节目做准备。

    不想给他看原因有二,一是第一反应,对自己创作出来的东西不自信,二是因为没有定稿,乱七八糟的提纲草稿全在上面,他也看不懂。

    倒也不是没有好好解释的打算。

    可是刚刚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哪里是想知道答案?分明就是为了耍人嘛!

    程榆礼辞职那天,机房里一位工程师叫袁毅的,说要请他吃饭。很多年的交情,程榆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要带见月一块儿去,但程榆礼提前跟秦见月说了这回事,秦见月倒是没给出明确答复,她只说有可能时间冲突,没法儿过去。

    当天晚上,程榆礼在约定的饭店门口给她打电话,估计她人是在台上,一通电话也没接到。

    程榆礼给她发了则消息:几点结束?我叫人去接你。

    秦见月好半天才回来一个:有一点事,你不要来,我现在不在戏馆。

    秦见月:回头给你解释。

    程榆礼也没再问,发了一个字:嗯。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便看到袁毅的车停在门口,夫妇二人从车上下来,袁毅推一下眼镜,冲程榆礼招手。

    “老程,抱歉抱歉路上堵车迟了一点,”袁毅一边走过来,一边冲他打招呼,“怎么不进去坐。”

    程榆礼微微笑说:“这不是也不知道你定了哪一桌。”

    袁毅旁边的女人也向他温和笑着。他介绍:“这我媳妇儿。”

    夫妻二人都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你好。”他点着头示意,“程榆礼。”

    袁毅问:“你们家那位呢?”

    “估计还在加班。”说到这,他把手机拿出来又粗略看一眼,没有消息。

    他们进包间落座。

    程榆礼不喝酒,他觉得店里最好喝的是加一片青柠的免费茶水。端着茶杯,细细浅酌。他这静谧平和的茗茶姿态,两三分钟就把这饭店包间便成了某处高雅会所。

    对面的袁毅正在试图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满上二锅头,他旁边的妻子黄一洁本来低头玩手机,猛然瞄到,一巴掌拍在袁毅的手臂上:“要死啊你!”

    袁毅手一颤,溅出来几滴,讪笑说:“我错了我错了。”

    程榆礼看笑。

    袁毅问他:“你老婆也这么管你吗?”

    他微微挑眉:“我不喝酒。”

    “差点儿都忘了,这么多年还这么自律呢。”

    袁毅是程榆礼的大学兼研究生同学,他是非常典型的工科男,除了袁毅以外,程榆礼在大学结交认识的人几乎都是学术型的知识分子。

    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里很少去探索交际的技巧,无论是和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想法通常简单。甚至简单过了头的,也不乏很多直率到丧失了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所谓情商。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在那几年,程榆礼被这样一类人包围着,感受到一种很不一样的,鲜活向上的冲劲。

    他自小生长的那个圈子,不断在莺莺燕燕、酒绿灯红里兜转,他的自我意志被侵蚀。而他任由侵蚀,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在他生活的那个阶层里,各路子弟皆是如此。

    直到某一天突然意识到,或许也是可以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在象牙塔里那几年的简单。不再被刻意吹捧,因为一些外在的因素被众星拱月,因为一些利益关系而为人棋子。

    脱离掉家庭带给他的这些种种,当他不再是程干的孙子,程家的二公子,他的成长环境从身上剥离,程榆礼真正地领会到,各凭学术的能力被赏识的那种珍贵和动人。

    和袁毅一起在教室里画图,到凌晨。画出他们第一架虚拟的战斗机。深受二次元影响的袁毅“哦豁”了一声:塔塔开!

    程榆礼看着他满面红光的样子,淡淡一笑:还不是时候。

    袁毅如愿以偿地眯上了他的二锅头,犀利地问他:“还会做这行吗?”

    程榆礼用筷子加了一个冰块堆里的荔枝,又垫了两张纸巾,将壳挤开:“应该。”

    “现在不一样了,要养家。”袁毅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