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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此刻,方知道,这曲子,竟是这样弹的——不是在那婉转动人的音律之上,而是在那一个难字上。

    她此刻,一颗心,也随着那曲调,一会儿觉得想回到那故土,一会儿,看到一双儿子,跟已经生活了十余年的北地,竟又是那般的不舍。

    那人曲调渐升,转入徵音,到了‘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一句时,弦音益发来回不决,弄影不禁脱口而出“那便不要走了罢。”

    此言一出,自觉失语,急忙慌张掩口,果然琴声猛地停了下来,过了半响,却听那人头也不回说道:“你胡说什么。”说罢,手在弦上一划,一阵凄厉的破空之声传出,似乎那人对被打断,很是不满。

    “其实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是不是,”鄢庄主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胡说的,她看着那人背影,便道:“所以说曹操就是多事,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他非要去插上一手,只是他若不这样做,便也没有了这曲子了。”

    那人却伸手,拾起石桌上一副面具一样的东西,往面上一罩,便又继续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了什么决定?”

    他的声音,透过一层金属传了过来,跟方才那略带几分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便大不相同,只是话里的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味道,却丝毫没有改变。

    弄影略有不悦,便道“我不过是这山下庄子里的一个穷读书人罢了,见天气好,便一人上山来走走,无意闻得先生琴声,便寻了过来,你问我怎么知道的,那是你自己弹得明明白白的,弹至留意的时候,曲调便重了些,弹至去意的时候,便轻了些,你若自比那文姬,自然是要留下来的,小生打搅先生了,这便离去。”

    说罢,便欲转身就走。

    “无意进来?哼,这外面的迷阵,若一个乡下读书人都能随便闯过,这也太不可信了。”那男子冷笑一声,手继续在琴弦上拨弄。

    “哈,我庄子上的先生,是教过我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这又如何,天下人皆可习之,我若是你,便要在那景死跟惊开四门之间,再反套一个伤门跟休门,那才能让人进了出出了进,永远在门中打转。”弄影便盯着他的背影用那不屑的口气冷冷说道。

    “嚯,你庄子上的先生,”那人口气带着明显的不信,“我却不知这天下,还有几人会这反套奇门之术——。”突然,他话音便止住,回头看了弄影一眼。

    弄影便也望着那人,由于披着宽大的披风,看不太清身形,只觉颇为高大,一头黑发,略显凌乱,面上,便是他方才带上去的一副银色面具,将除双目之外的整张脸遮住,那人看了她片刻,便转回了头去,低下头,继续拨弄着琴弦。

    弄影心中轻哼一声,便拔足要走,但听身后传来数下清悠琴声,多为那商角之调,曲调柔和,带着几丝委婉延绵,竟隐约暗藏了那赔罪留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