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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朱棣吩咐,张信随即禀告:“王爷容禀,先帝在时,圣命不可违,故而下官只能遵先帝旨意安插卢振进燕王府定时送些不痛不痒的密函!先帝去后天子未曾即位,下官无天子之令可遵,故而将卢振的密函全部扣下。”

    朱棣看也不看他,“唔”了一声浅酌一口道:“你可知此乃杀头的死罪?!”

    张信泰然抬首:“王爷若不信,那下官便是犯了首鼠两端的死罪,王爷若信了,那下官便是良禽择木而栖。但无论如何,下官相信,只有王爷想要治罪的人才会遭罪。”

    “哦!”朱棣终于提起些许兴致,将眼神落到张信脸上略略俯身,“本王为何不会治你的罪,说来听听!”

    “下官知王爷会来却不知究竟是何时,但心中已认定自先帝驾崩除王爷之外无人能君临天下,下官相信王爷即将迎来一时的浮云蔽日过后之光芒万丈!故而照足了规矩日日等候王爷差遣,而今日恰巧是天贶节。”

    “你这府中院落倒是清爽!”

    “王爷即将归位,下官自当随侍在侧,事物琐碎岂不累赘,自然轻便来去!”

    张信虽一口一个王爷,但言语之中已经呼之欲出,朱棣瞟了一眼那开得绚烂的花朵道:“这过水面与银苗菜乃是皇帝用来彰显君臣一家亲的,你且起来一道用吧!”

    “谢王爷!”张信再度叩首。

    朱棣闲闲问道:“卢振可不可留?”

    “不可!”张信几乎不假思索,“他日日进出燕王府却仍传出实打实的密函与下官,要不就是耳不聪目不明不能识得真命天子就在眼前,蠢人自不可留;要不就是只为利往可轻易变换心志之人,更不可留!”

    “很好!”朱棣颔首,“本王喜欢聪明人,你很会说话。”

    张信依旧持重:“王爷赞誉了,若连话都不会说,又怎能为王爷效忠,成就王爷之霸业。”

    “你既聪明又会说话,那么,与张昺谢贵周旋一事就交与你一力承担了。”朱棣起身离去,将带来的屠苏酒尽数留下。

    “是,尊王爷的旨意!”张信心中大喜连忙叩首相送。方才明明还是晴朗的好天气,转眼间月沉星暗,风雨欲来!

    当葛城的密函和朱权的奏折一同送到朱允炆手上时,他将伺候的奴才全部屏退。六月里的京师极是闷热,衣衫尽被汗水湿透了,粘腻在身上愈加叫人着恼,风轮吹着巨大的蟠龙冰雕也驱不散心中连日来的烦闷。

    知道自己坐到这把椅子上实乃份属勉强,叔叔们虎狼般环饲在侧盯得他犹如困兽!若不削藩,必定一个个得寸进尺软土深掘到令他这个皇帝形同虚设,若削了,便是枉顾亲伦道行义失。这是一场破不了的死局,既如此,那总要争上一争!

    睿智如皇爷爷,想来一早就料到了吧!否则又怎么会生前费尽心力替他步步算计,甚至杀伐决断到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屡下杀手!只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到后来皇爷爷他只怕也是心憔力悴、精疲力竭了,故而才会那样迅速地衰败枯槁,直至油尽灯枯。

    心头不是不雪亮的,他日日临朝如坐针毡,夜里望着红墙宫苑的琉璃飞檐如飞龙盘旋在他眼前蜿蜒不绝,锁得他一颗本就空洞的心越发地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