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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瞧着一身燕王妃服制安之若素的甘棠牵一牵嘴角似笑非笑:“你这个燕王妃当得倒是称职。”

    甘棠略略欠身道:“不敢有负王爷所望,故而妾身一早便跟魏国公约定,有朝一日皇上若有所动作,魏国公他在京中酒肉之友也算不少,使些银子送些酒囊饭袋混入军中并非难事,当然王爷手下有能者何止以万千,即便没有妾身的这封书信也难不倒王爷,多费些时日罢了。不过自古以来兵贵神速,王爷的人与魏国公的人双管齐下,说不定就事半功倍了,王爷说,是也不是?”

    朱棣也不答她,将书信收入袖中道:“还有何事?”

    甘棠忽而正色道:“妾身尚有一事须得禀告王爷,不过如今春已逝,桃花也不会再开,妾身想先求王爷解了这香依殿的禁令,再请王爷赏几株牡丹,妆点这已冷清了许久的香依殿。”

    朱棣冷嗤一声:“怎么如今不喜桃花倒爱起牡丹来?”

    甘棠不惊不惧:“时移世易,乱世桃花逐水流,纵是再如何灼灼其华,也只能宜室宜家。如何能比得上牡丹,国色天香,名动天下。”

    朱棣眸光一冷:“你的心胸倒是越来越大。”

    甘棠毫不退缩,端方无限:“叫王爷见笑了,不大又怎能当得起燕王妃!”

    朱棣不可置否:“你且说是何事?”

    “王爷应该知道葛诚卢振是皇上的人,妾身虽未曾加害过夫人,却不知为何葛诚有那么几次无意中说起王爷对夫人当真是情深意重,偏生又巧不巧地又让妾身知晓,似乎当今皇上恨不得妾身耐不住激愤下手除了夫人呢?”

    手上略略使劲,掌心中紫檀椅的扶手生生碎成粉末,朱棣的一张脸陡然间冻成万年玄冰,眼眸中的寒光如利箭在弦,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起身离去。

    秋夕不解,问道:“小姐为何会无端端地提及葛先生?与目前的情形并无关联啊!王爷也不会因为如此就真赏了小姐牡丹花儿。”

    夜深沉地荡漾开来,已经到了甘棠就寝的时分,她起身一盏一盏吹灭烛火:“那位夫人小产这样久了,王爷却始终查不出任何端倪,日子久了,事情总会淡。王爷自是不会赏了我牡丹,我开口要的也不是牡丹,今夜之后,王爷总该清楚了我想要什么。”

    她转身往寝室走去:“至于葛诚,拿他来试试手,一来瞧瞧王爷对于证据确凿之意欲加害折香苑那位夫人的人会下怎样的狠手,心里有个底日后总有用处;二来给王爷再下一剂猛药使王爷对夺取江山势在必得,也让王爷更加清楚明白只有我能鼎力助他夺取江山。信王爷收了,过了今晚,王爷应该知道解了香依殿的禁令于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只有王爷得了江山我才能成为那真正的牡丹母仪天下,那送不送牡丹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朱棣并没有立时回折香苑,而是去了涵元殿,他没有命人掌灯,任由自己的心带着浓浓的杀意随着渐次深幽的夜暗沉到底,而后,他召来三宝一同去了翔鸳殿的后苑细细嘱咐了一番,如今那里已是一派寂静,空气中充斥着打造兵器后残留的铁器气息,与那隐隐欲现的刀锋光影,在初夏的夜晚填入森冷,叫人毛骨悚然。

    回到折香苑时,奚梅还未就寝,白玉梅花簪将墨云般的秀发松松挽住,只露出一端盛开的复瓣白梅在夜空下汲取着莹莹光辉,好比深邃夜空下的奚梅,清然脱俗得叫人不忍心去触碰。

    今夜的月色极好,一轮玉盘倒映在九曲长廊旁的水面上,被假山上涓涓而入的流水击碎,再合到一处,再击碎,如此反反复复,奚梅便望出了神。

    朱棣自她身后将她环住道:“想什么竟想得这样入神?”

    奚梅望着那池中似碎非碎之月恍惚道:“崚嶒高耸骨如山,远放春郊苜蓿间。百战沙场汗流血,梦魂犹在玉门关。(注1)朱棣,你的戎装(注2)我已经打点好了,我只是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那真能护住你么?”

    朱棣吻一吻她的耳垂道:“梅儿,这些交给三宝打理便可,你不必费神。”

    奚梅摆首略嗔:“古人云:‘缁衣之宜、之好、之席兮,敝,改、造、作兮。’为**者,若是连夫君衣物都要假手于人,岂不坏了纲常!”

    朱棣笑道:“这些并非寻常穿的衣裳,你不熟手也是情理之中,三宝原是做惯了的。”

    奚梅转身而叹:“朱棣,真的要打仗了么?战火一起,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朱棣柔声道:“傻梅儿,我自会护着自己,更会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