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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权的医术的确精妙,加之盛夏已似强弩之末,一到夜里,风便略带着一丝秋爽的凉意吹来。奚梅的心思也逐渐地放宽,再吃了朱权的药,这几日来,夜夜好眠!朱棣心中切肤的冷绝寒意已经渐渐压制不住,有些人,是时候该收拾收拾了!

    寅时还未过,朱棣已经醒了,奚梅尚自沉沉地睡着。他悄悄起身,替奚梅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折香堂关上门,三宝已经在问梅亭中候着了。

    问梅亭本就能将整个折香苑尽收眼底,而且,折香苑一向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姝娈还未起身,也还未到张大娘进园子的时辰。

    朱棣一身披麻戴孝,坐在问梅亭中,听到三宝回禀,苏州奚家酒馆暗中保护和监视阿蕊的暗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院子里亦有打斗过的痕迹时,对三宝道:“湖广夷陵下堡坪乡赵家村已被人尽数灭口,整个村子都不见了,你怎么看?”

    这一句听似没头没脑的,跟苏州奚家酒馆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一句话,三宝仓促间不知该如何答,一言不慎,阿蕊姑娘的性命难保。

    然而,王爷的话,是不能不回的,三宝躬身回道:“启禀王爷,依奴才看,夫人的妹妹到底是何来历,目前尚不清楚,但夫人定然是不知情的。奴才暗中守护苏州奚家酒馆时,夫人与妹妹确实是情深意重,夫人心慈,虽非亲生姊妹,但对这个义妹当真是千万个放心不下。当年赵勉娶那刘三吾的掌上明珠时,也的确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只不过,怕是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身陷皇权之争,所以说自己并无家人。如今看来,倒也未必,可是按岁数看,若夫人的妹妹若真的与那赵勉有关联,当年案发时,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孩童,只怕还是要详查。”

    三宝一口一个夫人的妹妹,而不是用阿蕊姑娘。奚梅对阿蕊的情意如何,他与奚梅朝夕相对,也是心知肚明,伤了阿蕊不打紧,伤了奚梅则万万不可。于是颔首道:“梅儿自然是毫无干系的,她的妹妹倒是未必。十岁上下?梅儿收留她时,可不就是十岁上下么!若是本王没料错,十岁大的娃娃,心思如此之深,当真不可小觑。只不过,梅儿既然视她为妹妹,而且,姐妹之情极为深厚,本王也不会枉下决断。你请南康公主和驸马查一查,赵勉案发前后京师有什么异状,不要漏掉一丝一毫,顺着这条线,往细处查。”

    三宝道:“是,启禀王爷,还有一件事情颇为蹊跷,王家茶楼的小掌柜也失踪了。”

    “哦,”朱棣暗想,“这么巧,宫里头莫名其妙地在那么巧的时候多了个太监,还是毛骧亲自带回来的,恰巧也是姓王,这下子倒是有趣了。本王越来越觉得这阿蕊怕真是跟那刚登大宝的皇上,脱不了干系呢。这一局,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于是,吩咐三宝,“传信给昌盛,暗自留意着,这王彦,恐怕就是他日前传过来的消息中,提到的新进宫的太监。”

    说完,一伸手,三宝立刻将朱棣早年间惯用的佩剑奉上,剑身已经被他擦得雪亮,道了声:“是。”

    朱棣继续问道:“大师送回去了?”

    三宝道:“是,大师说,中元节的一切事宜自会打点妥当,恭候王爷驾临。”

    朱棣举步走下台阶道:“你今日不必跟着本王,只守着夫人就行,再叫张玉调一队人马守住折香苑的入口。传本王的令,谁要敢硬闯折香苑,杀无赦!”

    天儿还没亮,甘棠还未醒。朱棣一个人在香依堂中,静静地坐着,把玩着他的佩剑,出鞘两寸,再回鞘,再出鞘两寸,再回鞘,一下一下,如此地循环往复。剑出鞘时,发出森然的寒光,能叫人的心无端端地一抽。那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很多年没有见血了,黑夜中,它蠢蠢欲动。

    如今只需按照宫里头的旨意,每个人成日里披麻戴孝再有个十日就成了,也没什么其他事情需要操心置办的了。

    秋夕被他拎了进香依堂,瑟瑟地跪在他面前,看着那剑光,一闪一闪的,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甘棠被朱棣把玩佩剑的声音一分一分消弭了睡意,她本就是个惊觉的人,黑夜中,她厉声喝道:“谁?”

    朱棣的声音冷冷响起:“还不去伺候你家小姐起身,本王懒得再进她那么腌臜的寝室!”

    甘棠也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朱棣是很久没有理睬过她了,但是朱棣从来没有用这样彻寒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不过,徐甘棠就是徐甘棠,她镇静吩咐:“秋夕,掌灯。”

    秋夕这才抖抖索索地起来去掌灯,伺候甘棠起身更衣。甘棠出了寝室,对朱棣微笑,行礼如仪:“妾身见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