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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才到偏殿喝了一盏茶的工夫,昌盛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禀告:“奴才随着皇太孙到了御马房,皇太孙策马飞似地出宫了,什么也没交代,奴才也不知道皇太孙去哪儿了。”

    宁妃拍案而起:“荒唐,堂堂大明的储君,简直荒唐。”

    南康使了个眼色给昌盛,示意他先下去,又端来一碗果汁冰碗对宁妃道:“母妃消消气,如今最重要的,是父皇的身子。许是皇太孙有什么急事须出宫一趟,父皇又病着,来不及禀告一声。皇太孙一向稳妥,母妃放心。”

    一直到日暮西山的时候,太医才来回禀,只敢报喜不敢报忧,道是暂时醒过来了一下,喝了点水又睡了。一时是无碍了,可无论如何,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和打扰。

    宁妃身在宫中多年,如何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只跌坐在靠垫上说不出话来。南康唤来昌盛,让太医把话又说了一遍,吩咐道:“太医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回东宫去守着。皇太孙回宫后,劝他先在东宫处理好国事,这两日不要再来乾清宫了。再出任何岔子,本宫唯你是问。”

    南康在宁妃身边坐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道:“母妃,儿臣不得不问一句,这梓宫可备下了?”

    宁妃抹一抹眼角的泪痕道:“原想着冲喜的,一早就备下了。”

    想一想又道:“馨儿,要不要将皇子皇女们都召到乾清宫候着?”

    南康思量着摇头道:“儿臣觉得不妥,皇太孙此刻人不在宫中,皇子皇女们都来了,独独储君不在,人多口杂,指不定能传出什么样的话儿来。今日的事情有些蹊跷,皇太孙方才之举又太过于不同寻常,想来父皇也不愿意他人知晓内情。依儿臣的愚见,留太医在偏殿守着即可。”她继续轻抚着宁妃的背替她顺气,“且有母妃在这里坐镇呢。”

    宁妃想着今天皇帝连她都要赶出寝殿的情形,听着也觉得有理:“还是馨儿想得周全,母妃是有些慌了。”

    南康其实心里着急想要回府与道衍和尚商议,于是替宁妃搅一搅果汁冰碗道:“既然皇子皇女们都不在,独独馨儿在这里也不妥当。不如馨儿先回府,若有任何事情,母妃随时差人来报,馨儿即可赶来。”

    宁妃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快去吧!”

    南康告退后,急急地往回赶,安排翠珠领着下人们都去将那新鲜的菱角做些小点出来,说是给要给父皇宁妃和皇太孙备着消暑的。下人们不敢怠慢,她与胡观悄悄地去了道衍和尚的小屋子。

    道衍和尚听南康说完,眼神闪过一个出家人不该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毒笑意,道:“请驸马和公主帮忙找个瓦罐儿装满水拿过来即可,再拿些稻草和柴火。”

    胡观和南康虽不解其意,但朱棣一早交代,一切听从大师安排。遂也不多问,半柱香的功夫,就准备好拿过来了。

    道衍和尚又道:“烦请公主两个时辰后再来,届时,老衲和三宝想随公主进宫一趟。”

    南康想了一想道:“好,不过,要委屈大师乔装一下。”

    道衍和尚微笑:“皮囊而已,无妨!”

    朱棣训练的暗卫最擅长的,是轻功和隐匿的功夫,若是与人面对面的单打独斗,实在不是毛骧的对手。还好毛骧快马赶到苏州奚家酒馆的时候,已经快要二更了,暗卫在黑夜中便添了几分优势,一时凭着身法倒也缠住了毛骧。

    阿蕊本已睡着,被院中刀剑相击的声音惊醒,起身打开门一看,吓得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

    那个毛骧她是见过的,自从二十九年宋华最后一次来买酒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络过他。没想到,再来,竟是要取她性命的。

    那个蒙面黑衣人见她出来慌忙道:“阿蕊姑娘快进去,千万不要再出来。”他本就不是毛骧的对手,这一分神,右肩一个空门被毛骧抓住,刹那间血流如注。

    阿蕊慌忙将门关上,前无去路,她打开窗,亦是后无退路。

    她靠着窗户笔直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月光一点一点西移,她能感觉到那个蒙面黑衣人已经快支撑不住。

    忽然,毛骧破门而入,利剑直指她眉心而来,她睁大双眼,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她反而不怕了,倔强地抬起下颚,一丈,一尺,一寸。她几乎已经感觉到剑尖好像触到她的面门了。就在剑尖险险刺入她眉心的那一刻,被一根长鞭“叮”的一声卷落在地。不知何时,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很巧,还是身着一身深紫色蟒龙纹的织锦长衫并腰间一条牡丹青玉腰带,昔日的少年已然身形颀长,眸间的寒凉之意却分毫不减。

    阿蕊豁出去了,他往前走一步,她便也往前走一步,一步一步,二人面对面,鼻尖只差了一分。

    朱允炆抬起她本就微微扬起的下颚,冷冷道:“这些年,你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