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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娈欢闹的声音立刻响起:“甜浆粥和豌豆黄儿都已经温好了,还是姝娈来伺候小姐梳头吧,若是等王爷,只怕午膳的时候都要过了。”

    朱棣释然一笑对奚梅道:“也是,反正我以后有的是时间天天学,今日还是姝娈先帮你吧。”

    奚梅让姝娈将额头至两鬓的发束起,又自己动手将束起的发盘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取了一把珍珠钉螺银插针疏疏在髻上插成一圈,又拿了一对珍珠耳铛戴上,余下的青丝就这样散着,行动间,轻扬的发丝便带了珍珠的光晕,转首对朱棣道:“好看吗?”

    朱棣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拥起道:“好看极了,用完朝食,咱们继续逛园子去。”

    甘棠一路魂不守舍地回到香依殿,她对朱棣,因为渴望着他的真心,所以算计着获得他的真心。她的手抚摸着香依堂前的那一株桃花,这株桃花,还是那年刚到燕王府她入住香依殿时朱棣与她一起携手种下,只因她喜欢桃花,只因她无意中提及的一句“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便帮她在她的殿中种下这一株桃花。如今这一株桃花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在春天里已经绽开花朵,竞相开放。而朱棣对她的情意就像是藏在这开得繁复的桃花中最娇最艳的那一朵,她一直在找,一直没有找到。

    朱棣对她,大婚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他。朱棣对她不能说无情,只是那情从来都是王爷和王妃的情,尊卑犹如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吴氏怀孕时,朱棣不闻不问,孩子夭折了,她去请罪,朱棣也不怪她,对她的惶恐视而不见,对吴氏也无一丝一毫的关怀。外人都道燕王燕王妃恩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朱棣对她之所以和其他女人不同,只不过是因为她是皇上指婚赐的王妃,而无论,是她还是吴氏,朱棣真的是谁都不关心。

    可是她在被揭开盖头第一眼看见朱棣时就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他,这个男人,有着世间最冷峭的眉峰;有着世间最耀眼的光芒;嘴角抿住了世间最疏狂的笑意;眼神敛没了世间最凌厉的机锋。这样的男人成为了她的丈夫,她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所以她总是以世间最端淑柔毓的姿态表达着她对他的钦慕,可是他对她永远都是以礼相待。是了,就是以礼相待,相敬如宾。

    自从为了开始准备这个奚梅入府时,朱棣对她连相敬如宾都越来越模糊,而今日,竟然在一个市井女子的面前令她堂堂燕王妃颜面扫地,连一个礼字都不再相待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做戏,那这戏为什么在自己眼中看来,戏中的朱棣对那女子用鹣鲽情深都难以形容他们二人之间的款款情意。鹣鲽情深,那是用来形容夫妻的啊。

    她脑中反复地出现着奚梅的模样,这女子就像是从天空飘落的剔透晶莹的雪花。朱棣与奚梅高高地站在亭中俯视着她,衣袂飘飘。在奚梅面前,朱棣让她那样卑微地存在。奇耻大辱!她心中恨极,一掌拍在桃花树杆上,满树桃花纷纷落下,似她眼中要迸出的血泪,她的脸狰狞而恐怖。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不除奚梅,她枉生为人。

    奚梅在“奚家酒馆”用完甜浆粥和豌豆黄儿,便被朱棣兴冲冲地拉着逛到了酒馆的后苑。那里种植着大片的梅树,因是春天,看不出什么品种,枝枝叶叶上密密实实地有嫩绿的叶子冒出头来。朱棣神神秘秘道:“你猜,这是什么梅树。”

    奚梅环顾许久,一脸困惑:“如今并不是开花的季节,我如何能得知?”

    自梅林中走出来两个人,正是葛诚和卢振,二人向朱棣行礼,奚梅不过思量一瞬便笑道:“二位先生不知哪位是葛先生,哪位又是卢先生了?”说着欠身,“这折香苑真是巧夺天工,奚梅在此谢过二位先生。”

    慌得二人连忙侧着身体让开后跪下道:“不敢领受小姐大礼,小姐客气了。”葛诚更道,“卑职葛诚,不敢居功,这园子乃是王爷一手打造。”卢振亦道:“卑职卢振,卑职们不过是照王爷的意思干些粗活,说到底都是王爷对小姐的用心。”

    奚梅向朱棣粲然一笑,随后向他们道:“二位先生快快起来说话,我最怕别人跟我动辄下跪。正好向二位先生请教,这一片是什么梅花儿?”

    二人起身,在花草上葛诚更为熟稔些,故而由他接着道:“这一片乃是梅花中的绿萼梅,王爷费了好大的心思从歙县运过来。因着北平的水土气候与歙县不同。王爷又费心找寻了种植方法,去年冬天已经开了一季了。”

    奚梅心中有着不可抑制的震惊和欢喜,转向朱棣道:“真的?”

    朱棣见她开心,心下也是喜不自胜,对着葛诚卢振道:“你们且去忙你们的。”拉着奚梅就走,“你再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