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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温润含笑道:“皇爷爷累了,孙儿这就叫昌盛进来伺候皇爷爷就寝。”

    皇帝摆摆手道:“现下倒不困了,朕倒有些好奇,那个叫奚梅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居然能叫你四王叔这样乱了方寸!”

    “奚梅,”朱允炆细细地回想,“那女子的父母恩爱,她自幼在父母的关怀呵护下长大,性子顽皮可人,那双眼眸清澈得单纯无害。虽然后来父母逝世了,祖母也极是疼她的,故而她一直以来都是无忧无虑的。正是这样的性子,才能得王叔的钟爱,况且,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出挑。”

    说着说着,他的脑海中浮现起一个女孩的小小脸庞。容貌也是那样的清丽无双,进了奚家酒馆后被苏州的水养得越发的温婉动人。他深深地记得,那样春寒的深夜里,一双黑亮的眼珠子穿过浓重的夜色定定地望着他,对生有着执着的渴望,明明害怕极了,却仍然不屈不挠。他心神一荡,不由地想,如果这个小女孩自幼也是在奚梅那样的成长环境中生活,会不会也是无忧无虑,会不会也懂得顽皮?

    “炆儿,”皇帝的呼唤如暮钟将他游荡的心神瞬间拉了回来,“即是如此,那你四王叔这样的失了分寸也能说得通了。”点了点头又道,“你来找朕有何事?”

    朱允炆在皇帝耳边轻声道:“回皇爷爷的话,毛骧的密探查出江宁织造与魏国公暗地里正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哦,”皇帝蹙紧了眉头,“这个徐辉祖,他爹沙场浴血一战千骨的本事他是半分也没学到,仗着他爹的父荫暗地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回他又干什么了?又看上谁家的姑娘给抢回去了?”

    “不是。”朱允炆在皇帝耳边悄悄地说着,皇帝听了后,慢慢地舒展了眉头。

    朱允炆看着皇帝的脸色:“该怎么做,还是要请皇爷爷的示下。”

    皇帝凝神思索,半晌过后,冷硬了一副帝王心肠道:“这其实也是你四王叔的家事,既是家事,别人也无从插手,还是留着给你四王叔自己慢慢解决吧。”想了想又不住地冷笑道,“倒看不出她徐甘棠还有这份心机谋算,放眼朕的整个后宫这么多妃嫔竟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徐家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草包,这女儿倒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下你四王叔有得头疼了,王府里怕是要闹翻天,你与朕就留心看着吧。”

    “是啊,”朱允炆面上微挂了一丝忧色道:“从葛诚和卢振送来的密函中不难看出,折香苑显然是为奚梅而建,四王叔为那奚梅堪称煞费思量,孙儿是觉得这奚梅姑娘接下来怕是有苦头要吃了。”

    皇帝拍了拍朱允炆的手背道:“朕知道你一向仁厚,只不过这皇家的女人啊,哪里能没有勾心斗角呢!王府里头也是一样,何况红颜本就是薄命的,这奚梅就自求多福吧!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刚好你四王叔来京师,叫上炽儿他们一起,在你的东宫里安排个家宴。朕如今也怕热闹,只叫上宁妃,其余人也不必请了。朕会让内务府通知各宫里头自个儿过除夕守岁。等过了新年,舜华也是时候该跟着宁妃学着打理后宫的事宜了。”

    朱允炆回道:“是,孙儿会从旁看着提点。”

    皇帝打了个哈欠道:“你得空时也看看你四王叔在京师里忙些什么,朕方才让他得空时看看他那三个孩子,他也心不在焉的。”

    朱允炆看皇帝着实是累了,忙道:“孙儿知道了,皇爷爷歇息吧。”

    皇帝困倦不堪道:“让昌盛进来吧,朕这会子是真乏了,你退下吧。”

    朱允炆忙扬声唤了昌盛进来服侍皇帝就寝,自己躬身退下。走出乾清宫时,望向那后宫內闱的一座座宫殿,竟有些失措。他回首,望向皇帝寝殿,忽然很想知道,既然皇爷爷连自己儿女的长相都分不清楚了,那些后宫的女人呢,皇爷爷分得清楚吗?皇爷爷有时也会静静的出神,是在想已故的皇阿奶吗?那自己呢,自己将来有一天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之上时,会想起谁?

    阿蕊巧笑嫣然地自他脑海中慢慢浮现,一直飘到他的眼前,他想伸手去抚上一抚,冷夜中侵骨的寒风从指缝间刮过,阿蕊的一张俏脸已是冷若冰霜,眼珠子就那样黑亮黑亮地盯着他看。他闭上眼努力地甩了甩头,步履便有些沉重,缓缓地往东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