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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亮。

    老李就被陈木古叫起来,迷迷瞪瞪地前往北城隼西路232号。二人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吃着包子,喝着小米粥,打量着行人。

    陈木古轻轻啜一口粥,往外头看去。今个是个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没下雪,没刮风。少见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慢慢地折射出来,一点点的照亮堆积的积雪上。

    “天不错,事肯定顺。”老李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能见到不孝女和家中老虎,以及两个儿子。

    老李挥了一下手臂,“老板,再来两笼肉包子!”

    “李叔,我们吃不了那么多,”陈木古赶紧阻止。

    老李:“净说胡话。你一个半大小子,十笼包子都能吃得下。一会都是体力活,说不定还得逃命,不多吃点行吗?”

    早餐店老板将两笼包子放下。陈木古就听见老李对着老板说:“你家葱油面一绝,再给上两碗。”

    “好咧!”

    陈木古懵了一下,下意识说:“李叔,这不是最后一餐。”

    “?”

    老李抬起筷子往陈木古头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屁话,赶紧给我呸呸呸。”

    陈木古:“……”

    好不容易吃完饭,二人从早餐店里出来。老李嘴里头还在念叨:“还跟你李叔我抢着付钱?下次不许这样了。”

    “大人在,哪有小孩子花钱的道理。”

    陈木古望着老李眼中的温和,怔愣了一下,莫名其妙抬手揉了一下刚被老李用筷子敲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老李瞧见了,笑道:“咋的,还想再挨一筷子?”

    “不,不是。”

    “行了,林记者估计一会儿就出门上班了。”老李靠在巷子口,往里伸头,“也不知道你师父什么时候来。”

    临近中午。阑四无风的淮南被温柔阳光包围,不少人趁着仅有的时间,慢悠悠地边走边聊。

    老李找了一个可以晒太阳又能看见232号的角落,拉着陈木古往那一蹲。他缩缩脖子,双手交叠揣衣袖里。一旁的陈木古姿势亦是如此。比起老李的昏昏欲睡,他眉间紧皱,凝视着从一早就没打开过的232号大门。

    今天林记者没有采访吗?

    陈木古心中慢慢地起了忧虑。记者平日里走街串巷,访问上流人士。尤其是林知新这种心中抱负远大的记者,极少会放弃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他曾听人说,新语报社全年几乎无休。他们一直都在新闻的前线,抓紧时间,不浪费一个可能性。好多次记者家里的父母妻子都来报社寻人。

    “你师父还不来?”

    老李起身四处张望。

    “李叔,你饿不饿?”陈木古问,“我去买点东西吃吧?”

    老李扭头,搔搔后脑勺,吧唧吧唧嘴:“我去吧。在这蹲了大半天,人都要废了。”

    陈木古瞧着老李不断踱步,便轻轻点头,目送人消失在巷子口。

    又过了一会儿。

    陈木古刚移开紧盯232号的视线。寂静幽深的巷子里响起“吱呀”一声,从早紧闭的门被从里拉开。

    林知新从里走出来,眉间尽是喜意,刚毅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柔和。他转身语气温柔地对着跟在身后说道:“玉儿,你进去吧,我晚上回来给你带些酸枣。”

    “好。”

    轻柔的女声回应。

    “你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林知新伸手朝里抱了一下,“走了!”

    待林知新离开。陈木古才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样,一时心中震惊不已,连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都不知道。只能往后移移身体,避免被发现。

    林记者知道他温情相待的爱人是个纸人吗?

    实在是心中十分惊讶,陈木古紧张的搓搓手,挠挠头,眼神直愣。

    不知道在男人眼中这个女子是什么样,但是在他的眼中。那女子就是一个白着纸脸,画着精致妆容与红脸颊的纸人。哪怕远远一看,也能瞧出纸人处处都十分细致精美,并且跟他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一副做工扎实的人体框架,诡异却谐和的颜料堆积,干瘪单薄的身体,一举一动都僵硬缓慢。

    这到底怎么回事?

    缓缓间,头顶的阳光也不能驱散心中的寒意。陈木古突然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倏地睁大眼。

    等会儿,是不是没关门声?还未待他有所动作,一道阴影将他笼罩。

    痛……

    又是那仿佛攀着骨血的难受。陈木古抬起异常沉重的眼皮,脸色又几近透明。他眼神涣散,看不清任何东西,耳边声音朦胧。

    等了大半天,他的眼神才聚焦,耳边呼隆声消散。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觉身体沉重。只能微微閤眼,在脑子短暂的卡结后。陈木古强忍着难受,微微扭动了一下头。一入眼就是一个面容惨白,妆容惊悚的纸人,正在用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眼皮狠狠一跳,强压制住要蹦出嘴的叫声。

    陈木古不得已重新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头,不断地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心跳声愈来愈大,额头细汗不断冒出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他才重新睁开眼。

    尽管手心身上都是冷汗,陈木古还是抿紧嘴巴,开始打量起四周环境。这是一个堆满不同神情纸人的屋子,光线有点暗,但耐不住今天天气好。阳光透过缝隙往里不停地钻,直直打在正对着门与窗户的几个纸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木古觉得那几个纸人好像有点不太乐意,很抗拒阳光。

    “吱呀,”门被推开。

    陈木古下意识闭上眼睛,支棱着耳朵听,十分遗憾。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心中思虑再三。

    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一条缝,还没来得及看,就猛地完全睁开。

    一张惨白着脸的纸人,用一双涂着红色颜料的吊销眼,就趴在一旁盯着他。瞧见他吓得呆住。纸人描绘细腻艳红的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好像在嘲笑眼前惊吓过度的脸。

    “哎呀呀,哎呀呀。”

    “瞧他吓得。”

    另外一个纸人仰着尖细的嗓子说。

    接着原对着光线的纸人也开口,“快点告诉千语姐姐把这窗户封死,奴家都快被晒死了。”

    原本盯着他的纸人僵硬地转动眼球,柔柔地说:“都安静点,不想成人了?”它说完,就重新转回眼球。

    屋里霎时静下来。

    陈木古连一口气都不敢喘,呼吸都要停止。他死死咬住后槽牙,眼睫乱颤。这是什么情况?李叔没事吧?

    “官人,奴家送你去画脸,莫急。”纸人轻而易举托起他向外走去。

    什么?

    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