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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晚上,华氏祖宅里,华家全族举行家宴,长房长子华利昌身为老大,又是全家最有出息的,自然站在祠堂最前面,带领一家老小行家宴前的祭礼。

    祠堂内,“悯悌孝廉”四个大字牌匾悬于中堂之上,中堂前的供案上,最中间的全羊头上挂着红绸花,乳猪、全鹅、全鱼、瓜果生鲜,左右铺开,背上全都贴着红纸镂剪的贴纸,烛火明朗,祠堂里散着香烛的烟气,华家男丁站在前两排,各持三炷香,女宾和孙辈站在后三排,华利昌说完年复一年的祝词,开始喊着口号,领着全家人下跪行礼。

    华利明站在第二排,跟着周围的叔伯兄弟一起下跪,脸上虔诚十足。

    行完礼,华利昌照例给每位家族成员分发红包,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华利昌夫人林小娥走出阵列,端来旁边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托盘,走到丈夫身边。

    “来,这是你的。”华利昌给兄弟和后辈们发着红包,不忘嘱咐来年让他们更加努力工作生活,走到华利明处时,华利昌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堂嫂林小娥红光满面的脸也渐渐阴沉了下来。“利明,不管在哪里,都好好干,别给咱们华家丢人,啊?”华利昌还是拿起红包,重重地放到华利明的手心,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下一位面前去了,堂嫂林小娥经过时,用眼神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敌意十足,华利明不以为意,反正这样的眼神不是第一次了,况且,自己也确实有被她憎恶的理由。华利明冷笑一下,将手里的红包塞到裤子口袋里。

    祭礼过后,众人走出北屋,过穿堂,来到东厢房,五桌席面已经摆开,都是同南市老字号同德居的菜色,华利昌向来喜欢在这些场面上给自己做脸,这次更是叫了同德居的厉老师傅亲自出马准备了今天的席面。

    众人已经按照老规矩站在了座位旁边,等待华利昌发话。

    “今天是大年初一,一年了,大家难得聚到一起吃顿家宴,按说我这做老大的,应该给各位弟弟妹妹和晚辈们,做好表率,照顾好你们,可是我这老大当得不够格啊,一年了也没怎么照应大家,今后,大家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咱们是一家人,你们过不好,我这也睡不踏实啊。”华利昌说着,下面已经有人不自觉地朝林小娥看过来,林小娥仰着头,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微笑。

    “好了,不多说了,大家把杯子举起来,咱们先干一个。”华利昌举着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华利明看着堂哥华利昌,不觉有些想笑,端着自己的酒杯,也干了。

    家宴进行着,华利昌坐在主席的中间位置,一桌男人里,只有他旁边的林小娥一个女人,颇有意思。头脑活络的后辈主动跑过来敬酒,同时刻意逢迎着林小娥,说什么华家能有今天,除了大伯父的强干,少不了大伯母的辅佐,林小娥也是照单全收,不忘客气两句,说有好的差事就派他们去,那些不愿笼络的旁支侧亲看到这些景象,不免嗤之以鼻,继续吃着喝着,发出酸溜溜的感慨,惹得周围哄笑一片。

    华利明和堂兄弟们推杯换盏,正喝得高兴时,华利昌和林小娥走了过来。

    “各位兄弟,大哥大嫂来敬你们一杯,过去一年,有不周到的,你们多体谅哥哥嫂子,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们,啊?”华利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面前的弟弟们,等他们也喝完手里的酒。

    华利明突然坐了下来,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琥珀桃仁,细细端详起来。

    华利昌不解地看着华利明,林小娥转头看向丈夫,除了疑惑,还有几分愠怒,周围也静了下来,气氛尴尬。

    “大哥,你说这琥珀桃仁,明明是核桃,非得叫桃仁,没吃过的还以为起错了名字呢。”华利明仰头看向华利昌,撇嘴笑着说。

    “呵呵,是啊,那些没福气的可不是没见识过,自然不知道底细了。”华利昌皮笑肉不笑,不知道华利明想卖什么药。

    华利明重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您跟嫂子口口声声说,有什么难事找你们,其实也不用遇见难事,平常实诚些就行了,别跟那核桃似的,裹了一层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说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听着,有人暗暗心里叫好,也有人捏了一把汗,最可看的就是华利昌身边的林小娥,铁青的脸上,太阳穴的青筋都蹦了起来,看着华利明也不能发作,当真憋屈至极。

    “我喝了啊,大嫂还不喝?”华利明挑衅的眼神看着林小娥,期待着林小娥下面的反应。

    “哟,利明真是痛快,大过年的就是给你哥嫂面子,嫂子能不喝吗!”林小娥话里藏针,端起手里的酒杯,恶狠狠地看了华利明一眼,还是喝了。

    没等林小娥放下酒杯,华利昌已经转身走向下一桌,林小娥匆忙赶上。看着离去的夫妻俩,华利明环顾四周的兄弟们,得意的笑容跃然脸上。

    “这对活王八,靠着咱们爷爷当年攒下的关系发了家,就把咱们华家人全不当人看,公司里全成她林小娥的娘家人,什么玩意!利明!”同桌的堂兄冲华利明挑挑眉毛,竖起了大拇指。

    华利明摆摆手,端起酒杯,和身边的堂兄弟们又喝了起来。

    晚上十点,家宴结束,男人们喝醉的喝醉,胡侃的胡侃,三三两两从祖宅走了出来,准备归家。华利昌已经被司机搀扶着进了车里,林小娥没有多喝,自己走在后面,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后面还没出来的华利明。

    华利明和堂兄弟们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互相道别,林小娥站在仪门前,等着华利明走下台阶。

    先下来的堂兄弟们看到站着的林小娥,或嬉笑,或故意拉长调,好似故意戏谑林小娥,林小娥权当没看见,只是盯着眼前的华利明,等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