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宋府前园的花坛边长了一颗枣树,秋日热烈的阳光洒在层层枝叶上,发出白灿灿的银光。

    今年的枣结的稀薄,但颗颗分明,向阳的一面皆染上了浓郁的深红色。

    骆蝉衣纤细的指尖躲着上面的尖刺,掐着一条树枝压下来,伸手揪下一颗枣塞进了嘴里,咔嚓一声。

    枣很清脆,越嚼越甜,嘴里的小核还没来得及吐出,她又看中了更高的那一颗。

    枝头阳光充足,这一颗简直快要红透了。

    她小心地压着树枝,踮起脚尖去够,眼看着只剩半指就要碰到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捷足先登,揪走了那枣。

    她一惊,立即转头,竟然是他。

    她手中的树枝松开,“哗”的一声弹了回去。

    孙眠就站在枣树旁,惊得微微一躲,随后笑了笑,将手掌摊开送到她面前:“给。”

    骆蝉衣瞥了眼他手里的红枣,又看向他的脸,无比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以陆绝的心性,应该早就向宋小姐揭露他了呀!

    “明日便是七夕了,我来与柔儿商量出门游玩的事。”他莞尔笑道。

    骆蝉衣想了想:“杜小姐也一起吗?”

    他的脸上表情出现了停顿,但稍纵即逝,又眯着眼笑了出来:“你说我义妹啊,她当然不和我们一起,她真的只是我的义妹。”

    “对,义妹。”骆蝉衣煞有其事地点头。

    孙眠看着她,又问:“陆姑娘明日可有安排?”

    她说过自己叫骆蝉衣,但大家都认定了她和陆绝是兄妹,于是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说的是“陆蝉衣”,她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索性将错就错。

    “有,当然有。”

    她早已没了吃枣的心情,随便敷衍了两句,转身便离开了。

    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敲响了陆绝的房门,陆绝与她就住隔壁,但通常没有一点声响,就像隔壁不住人似的。

    陆绝脚步有些急促地打开了门,见到是她,有些惊讶:“是你?”

    “我有事问你。”她从他身侧挤进了房间。

    只见床头的桌案上平整地摆着一副《阖家图》。

    画中是宋府的大院,宋老爷与宋夫人坐在廊前的藤椅上,面前的圆桌上摆着各色瓜果糕点,而宋柔则乖巧地站在二人身后,手里拿着轻纱团扇,倾身听着二老谈话。

    这幅阖家图并不像常见的那样一板一眼,长者端坐在前,晚辈肃立在侧。

    而更像是截取了他们生活中的一幕,恬淡自然而富有烟火气息,画面清新淡雅,气氛祥和,连身后的房屋和周遭的花花草草都栩栩如生,整幅图唯独剩下宋柔与宋夫人部分没有完成。

    “怎么了?”陆绝也来到桌案边。

    她转眼看向他,方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于是便问道:“你没有向宋小姐说孙眠的事吗?”

    “说了。”他听到是这件事,显然没有多大兴趣,继续坐回到案前,提起了画笔。

    “说了?”骆蝉衣眉头微蹙,疑惑地想了想:“她也不相信对吧,要不然怎么还能和孙眠去度七夕……”

    陆绝细细的笔尖骤然停住,没有抬头,只说道:“那依你呢,应当你和孙眠去?”

    骆蝉衣感到莫名其妙,差点笑出来:“我和他……”

    说到一半,她脸上不屑又讥讽的表情突然凝固住,像是陷入了沉思,半晌没有动,连眼珠都不转了。

    许久之后,她才眨了眨发干的双眼,喃喃自语道:“对啊,也不是不可以……”

    她深思着,神情越发严肃起来,连招呼也忘了和陆绝打,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陆绝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深知前方是深渊悬崖,还是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傻子。

    第二日便是七夕。

    一大早,骆蝉衣便换上了之前宋夫人送她的那套新衣。

    早饭都没吃,便坐到宋府大门前,晨光潋滟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之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余光看到了那人一点点走近,却偏偏没有抬头。

    孙眠远远便看到宋府门前,竹枝掩映下的她。

    今日的她换了一身新衣裳,雪青色对襟襦裙,发髻间也系着同色发带,好看得紧。

    她正坐在门前石墩上,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枝,在地上戳来划去,看不出是在画什么,总之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走到她跟前,笑眯眯地与她搭话道:“陆姑娘,你在这等人?”

    她缓缓抬头,逆着朝阳看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她的脸色总是很白,即使此时被红彤彤的朝霞晃着,也不见一丝血色,再加上她冷冷淡淡的神情,就如同一尊冰雪雕琢的美人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