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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夫子的家也在采石场周围,不过和其他人家隔着一段距离,周遭只有一片荒林,寂静空幽,人迹罕至,只有一处独门院落,连围墙都是干枯树枝绑缚在一起垒起来的。

    路上,郑璠早就将许夫子的事情将给郑琋听。

    据传闻,许夫子曾经也是桃李遍天下的大儒,声望很高,为人高傲自持,性格古板,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因此没少为自己树立仇敌。

    他早年丧妻后便再未续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但后来也英年早逝。亲缘浅薄,他就将全部身心投入到教书育人之中,对待门下弟子格外护短。

    只要被允许叫他一声老师的人,不论惹了什么事,他都会帮自己弟子出头,这就为他后来被牵连流放埋下了隐患。

    五年前,他的一个弟子读书入仕做了大官,却因为站错了队伍,在党争中落败,被当作弃子牺牲掉。

    许夫子听到消息,一面是对弟子的恨铁不成钢,本领不用到正道上,一面又气恼他明明有才华有抱负,却被别人当做争夺权势的傀儡利用。

    他觉得他身为师长,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独自背负骂名,而幕后下棋的人依然逍遥快活,于是他动用了几乎所有人脉关系,只为把那人逼到明面上来。

    可惜,他的计划失败了,也是因为那人权势太高,所以他即便已经把事情闹得很大,也没能奏效,反而为自己引来了无妄之灾。

    朝廷有人上书,指责许夫子公然结党营私,扰乱朝政,皇帝大怒,急诏许夫子入京。

    许夫子担心自己的事情会牵连其他弟子,于是主动承担了所有罪责,被判处流放北疆,此生再不得入京。

    离京之时,一下苍老了许多的许夫子曾立誓,此生孤老北疆,再不收一个弟子。

    许夫子说到做到。

    即便到了北疆后,天高皇帝远,西陵城当地官员并不在意他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反而因他自身学识十分看重他,邀请他出山担任西陵书院的山长,他都言辞拒绝了。

    时间长了,可能是觉得自己一身学识浪费了实在可惜,他总算妥协了一步,在书院做了个教书先生,没课时便在家里为附近的小孩子开蒙,教他们读书写字。

    郑璠便是他教的学生的其中一个,而且很受许夫子看重。

    和郑璠一同上课的许多人早早就放弃了继续读书,觉得认识几个字便已足够,只有郑璠坚持了下来,甚至有意走科举这条路。

    许夫子虽然常常以他是代罪之身不能科考的话来打击他,也不愿收他为徒,但并未阻止他继续读书,这让郑璠心里很是感激。

    许夫子没有家人,弟子又都在天南海北,家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厮,负责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小厮和郑璠年龄相仿,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见姐弟两人来到,很是高兴的要请两人进屋坐坐。

    “夫子今日不在家,阿璠你先进屋等等,夫子一大早就出了门,我看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夫子出门了?”郑璠婉言谢绝,同时询问,“小意哥怎的没有跟夫子一起?”

    小厮,也就是许意,说:“是有人专门过来接的,好像是外地来的,听着意思是夫子的旧识,恰好在西陵城落脚,请夫子过去喝茶。”

    许意是许夫子到北疆后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对夫子以前的经历不是特别清楚,因此也说不出那人的身份。郑璠问过之后也没有在意,把自己做好的功课留下,待许夫子回来后过目。

    和许意道了别,回去的路上,眼看时间还早,郑璠便带着郑琋在附近逛了逛,也认识了许多人。

    据郑璠说,西陵城这块地方土地贫瘠,大家的生活都不好过,加上又是流放之地,比起其他地方不怎么太平,但好在郑家没有太过倒霉,他们姐弟流落到此十年整,并未遇到什么坏人。

    唯一一个田老四,还没来得及作恶,便被郑琋收拾了,看他在采石场上的样子,似乎也不值得他们在意。

    总而言之,郑玓和郑璠年纪小,又孤苦无依背井离乡,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日子并非过不下去。

    这种情况比起郑琋预料的已经好了很多,自从知道祖母和两位舅母的经历后,她一直担心的就是郑玓和郑璠姐弟在西陵城被人欺辱。

    不过,没遇到坏人或许可以说是运气好,但他们终究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没有人庇护,真的能在流放地这么安安稳稳长大吗?

    郑琋是十分愿意把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的,可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欺欺人就太傻了,联系上一世的经历,她猜测这背后肯定有某些人的手笔。

    只不过,如果真有人出手保护郑家姐弟,那郑玓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和那人没有关系?

    事情越想越复杂,郑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线。她掌握的东西到底太少,即便察觉不对,也只能将前世今生的蛛丝马迹整理到一起,得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先不管郑玓为什么会嫁给王清衡,就她猜测,郑玙是真的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