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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中:“小说都是虚构的,除了你这样的书呆子相信没人相信,别拿小说糊弄我!”

    老夫:“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落了老娘的房子,却想把老娘推给别人伺候就是不行!大理上就说不通!最最不济,就是退一万步,退到底,你实在不想让老娘和你住一起,至少也必须让老娘有地方住,而这个住的地方必须你来解决!”

    江中:“我落了咱妈的房子不假,但是,那是咱爸活着时说过话,你借我一万二千块钱,不让你还了,老宅子房子就都是我的了。让大家说说对不对?”

    江西:“这一会儿都说三遍了!再说还是这!”

    江中:“二姐,你说得怪轻巧!不信就让咱妈跟你住一块儿试试儿,你亲自体验体验!多亏我胸怀宽广,才能跟咱妈这样难伺候的人,住一起恁长时间。我敢说,要是你,早就神经了!”

    老夫:“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迷!既然你不厌其烦地反复掰扯这个问题,我也就奉陪到底,再回答你一次!咱爸是说过,老宅子是你的,这一点没人否认,也没有人和你争,但是,你一定要搞清楚,那是咱爸咱妈百年以后才属于你,咱妈活着就是咱妈的,不是你的!我把重点再重复一遍,咱妈活着老宅子就是咱妈的,不是你的!我把重点再重复一遍,咱妈活着老宅子就是咱妈的,不是你的!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这件事情的本质就是,你想把老娘从她自己盖的房子里,从她住了一辈子的房子里赶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是什么行为?”稍稍停顿了一下,老夫继续说,“现在,咱妈拥有房产证的老宅子拆迁了,你要了一套拆迁房,用剩余的七十多万拆迁款买一套大房子,然后房产证上写上了你的名字,你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就可以风轻云淡、瞒天过海了?你以为就可以把咱妈推出去给别人了?开什么玩笑?自古都是,谁落老娘的房子就由谁负责给老娘养老送终!这一点你必须给我搞清楚!”

    江中:“你这意思,老娘就是我一个人的老娘,就应该由我一个人养老送终;老娘不是您五个的老娘,您五个就一点不管了?”

    老夫:“难道俺五家没管咱妈吗?你说话够不够一句呀?你给咱妈住一起不假,她还能自理,吃完饭还能围着南湖转几圈,还能去爬山,需要你操多少心呀?你不是就一天给妈端两碗饭吗?其他的,你是给妈洗过一次衣服,洗过一次床单,还是给妈洗过一次澡?这些事不都是几个闺女做的吗?我们几家,每星期买东西去看妈一趟,都没在您家吃过一顿饭吧?好像也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每一次咱妈有病住院,哪一个不比你在医院的时间长?你仔细想想,你伺候咱妈多少?”

    大姐江英插言道:“江中,恁一家跟着咱妈20年,咱姊妹兄弟六个,咱爸咱妈唯一就给你照护过孩子,其他各家都没有照护过,您一家是得咱爸咱妈好处最多的。要说你照护咱妈,我只承认你们搬了新家这一年,算是咱妈需要你给她端饭。20年里,除了你买新房子以后这一年算你照护咱妈了,其余咱妈根本不需要你照护,反过来,倒是咱妈照护你多一些,譬如说,咱妈种的菜数你吃的最多。如果咱妈瘫到床上了,那样照护她需要费大劲;现在咱妈好好的,能叫你费多大劲儿呀?”

    老太太东白荷迷糊多于清醒地站起来,看看闺女儿子都在场,说话胆子大起来,一边用眼斜看着江中的老婆阿雨,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跟着老家伙,刮磨老家伙,20多年了,没喊过我一声妈,您媳妇,天天喊你妈,怪得法!嘎嘎嘎嘎嘎······你笑啥呀笑,把老家伙气死了正合你的意不是呀?我偏不生气!谁不会笑呀,嘎嘎嘎嘎嘎······趁俺儿不在家,扫地时故意用扫帚敲我的腿;在走廊里故意撞我,差一点儿把我撞绊倒;盛饭您几口子都堆尖一大碗,只给我稀汤寡水盛半小碗儿,让我天天吃不饱;俺闺女俺儿每次来拿的东西,我能吃多少?不都是您几口子吃了吗?我想吃的东西,有时候拿我屋里一点,你三天两头去搜出来给我拿走,给我扔掉,不让我吃······这都是你干过的好事儿!你安的啥心啊?想气死我,想饿死我,你早点干净利亮。我偏不死,我偏不生气!嘎嘎嘎嘎嘎······”

    老夫心里替老太太捏把汗,您老人家真是糊涂透顶了,说话一句也叨不到正点上,此刻说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啊!一是太没水平,二是太不合时宜。儿媳妇从没有喊过一声妈,除了自己儿子窝囊之外,再加上自己当婆子的太没本事,明智一点,憋到肚子里相安无事,说出来是自取其辱。

    儿媳阿雨一直没咋说话,听了婆婆此言,针锋相对道:“不能光说小的对老的不好,还得看老的对小的咋样!俺待你不好,你看谁待你好赶紧去谁家,别到时间有个三长两短,俺可说不清了!”

    老夫站起来拦住老娘捉急道:“我的亲娘哎!该你厉害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厉害过一次;这会儿不该你厉害的时候,你比谁都厉害!您坐那不说话不行吗?你看看哪一家不生气?我看阿雨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夫本意是想缓解一下紧张气氛,担心以后老娘在这个家处境更难。

    不料想,这种情况却正好给阿雨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发泄时机。而阿雨是一个敢说敢做的女人,顺风借势行快船,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尖着嗓子大吼道:“这一次谁说都不行,我非和她分开不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看哪家好,到哪家去,我供不起这个大神!······”

    老夫此刻发现,一切都将无法挽回,老娘亲手终结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的可能。

    有一次,老夫陪老娘沿着南湖边散步的时候,劝她老人家:“妈,你和江中一家住在一起,就尽量不要挑他们的毛病,哪个人没有毛病呀?更何况,他有再多的毛病,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生的儿子,你一手培养出来的,难道他的毛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又有啥可以埋怨的?大家过得都不容易,互相宽容一点,理解一点才对!更何况,你挑他俩的毛病,只会彼此越看越不顺眼,那样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你儿子媳妇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任何人都没有一丁点儿好处的事情,你为啥老是那么做?”

    老夫没说完,就见老娘东白荷双手按着太阳穴,坐在湖边长椅上不说话。

    老夫:“妈,你咋啦?”

    东白荷:“头晕!”

    老夫:“好,你白晕了,我不说了,你愿咋着就咋着!”

    老娘东白荷平日和儿子儿媳相处,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江中怒气冲冲地走到老娘面前狠声说道:“妈,你仔细想想,你这一辈子遇到过一个好人没有?你遇到的全是坏人,全世界就你一个好人!俺两口子都不是东西,都不是好人!可是你也动脑子想想,你得罪了俺两口子这两个孬孙坏人,会有你的好日子过吗?”

    老娘东白荷无言以对。

    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

    然后,江中转过脸来对大家说道:“您几个都看见了,也听见了,反正我跟咱妈没法住在一起了,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了!您几家看咋办吧?

    晚上九点多,一家人不欢而散。每个人都一样心情沉重。

    老夫第一个站起来,拉开门默默地离开。

    大姐江英、二妹江西、妹夫阿朝、小妹江北,也脚跟脚地坐电梯下了楼。江中跟着送下楼来。

    老夫和江中,兄弟俩争吵的整个过程中,侄儿阿龙全程旁听,有时候想插一句,被他父亲呵斥一声就不再言语。

    几个长辈也劝阿龙:“龙龙,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作为晚辈就别插嘴,这些事情你还不理解,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