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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城市在一种不现实的气氛中苏醒了。

    的确,罗马被一种比平时更浓更冷的空气包围着。尤其是,这空气更加湿润,它随着每一次呼吸深深地透人肺底。或许为了这个原因,最早的几个行人包裹着厚实的衣服,步履匆匆地走在拱廊下面。

    城市浸爱在稠密的晨雾中,一如有时在现代的罗马也会出现的那样。既看不清大路的尽头,也无法辨别广场上最后的柱廊:一切都似乎在雾气中显得模糊起来。

    在人来人往的罗马广场的喷泉旁,有许多前来打水的人们,他们大多是贵族的奴隶们,少数是神庙的祭司。

    阿格里帕就是在这么一个清晨早早便出现在喷泉的拐角处,他的身形如松,俊美的脸上带着与这天气不相符的柔和不自觉地吸引了女孩们有意无意的目光,但他却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湛蓝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广场对面那个圆形建筑,看得久了他似乎能看到建筑顶端袅袅的青烟。天气有些冷,他不由皱了皱眉拢了拢衣服,继续耐心的等待。

    今天是好不容易的休假日,他的统帅先生终于舍得让他出来透透气。

    慢慢地,阳光开始自从东方升起,给这个薄情的冬日带来点点虚假的暖意,抬手呵气,白蒙蒙的雾气在惨白的阳光下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从那座圆形建筑中用力推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少女,她单薄的身形宛若扶风的弱柳,惨白却又精致的脸在这寒冷的冬日宛如油画般清晰无比,那双盈蓝的秋水剪瞳似喜非喜目下无尘,看向你时总是能让你不自觉地想起头顶漂浮的云彩,好似什么都看见了又仿佛什么都不会在意,包裹在头巾下有几缕调皮的金发耷拉在肩上,她瘦弱到仿佛扯一触即断的小手正用力地提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樱桃小嘴轻抿,让人光是看一眼便心疼到了骨子里。

    只见她小小的身影摇摇地走到水池边,正举起那硕大的木桶浸入甘冽的泉水。

    在她身旁围着有许多人,但无一人敢来帮助这个柔弱的少女,他们只敢用最为虔诚的姿势垂头看着自己卑微的脚尖。

    阿格里帕勾唇笑了笑,起身上前帮这位少女提起了这只对她而言十分为难的木桶。

    少女理所当然地被他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许委屈,宛若湛蓝的海水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波光粼粼。

    阿格里帕没有说话,沉默的将装满泉水的木桶提到离那个圆形建筑更近的台阶上。

    身后是那位少女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力道轻柔宛若一阵风抚平了冬日的寒意。

    阿格里帕垂眸看她时,少女盈蓝的瞳孔也正紧紧地盯着他,只见少女抿了抿苍白的唇,伸出纤细的手指了指那座圆形建筑又摆了摆手,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角浮现浅浅的梨涡。

    柔软却又一碰即碎。

    阿格里帕当然知道少女是不希望自己再帮忙的意思,便将木桶顺势放下,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少女蹙眉想提起木桶,但又因木桶实在太过沉重而双颊微微染上红晕的模样,他贴心地侧过头避开了少女如今尴尬的状态。

    少女看着那硕大的木桶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手把上时,费了好大劲那木桶依旧未动分毫。

    阿格里帕挑了挑眉,就他这个高度看到的是少女因慌乱而脱落的头巾里是一头宛若暖阳的金发,发顶上有两根倔犟的呆毛怯生生地立起,湛蓝的眸子划过几丝怜惜,弯腰接过少女费力依旧不能挪动半分的水桶,拾阶而上。

    少女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抿了抿唇,只能宛若小尾巴似的提起宽大的裙摆跟上前去。

    阿格里帕将水桶放在门口,转身离去,动作行云流水不染半分尘埃。

    少女因此松了一口气。

    在阿格里帕离开之时,建筑的大门缓缓开了,从里面跑出个和少女穿着相同服饰的短发女孩,见到少女,短发女孩湛蓝的眸子尽是欣喜,语调活泼:“黛西娅,本来我还担心你这个小身板提不动水,没想到你竟然做到了!太棒了,果然每日的打水工作都该你来!”

    少女听到短发女孩的话语,小脸霎时皱成一团,盈蓝的水眸注视着短发女孩,雪白的天鹅颈微微低垂,阳光在她蝶翼上打下了一片细小的阴影看不出她的表情。

    “噢,抱歉呐,黛西娅!我忘了你前几天发高烧,不能说话,还失忆了。”女孩走近,伸手拉过少女的手,看着少女沮丧的样子一拍脑袋,双眸带着些许怜惜:“你可能不记得你原本可是婉转的百灵鸟呢。好吧,我和你一起将这桶水提进去吧。不过明天不会再帮你了,毕竟祭司大人不希望我们帮你。”

    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但身旁的少女没有一丝反应,短发少女习以为常地伸手抓起木桶,目光落在依旧杵在那儿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能从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盈蓝眼眸中看见无边的冷漠,带着数九寒天的冷。

    短发女孩细微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阳光里少女伸手紧了紧衣袍,垂下眼眸,沉默地迈出小脚迎着她的目光一同去抓同把手,她还是那副怯懦模样,仿佛一碰即碎的水晶,仿佛刚刚那个眼神不过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