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等黛玉神智稍稍清醒了些许时,那群姑娘们也不知为何不再怕她了,反而一个个都殷勤得围过来嘘寒问暖,细心照顾她。黛玉有心询问自己额上的纱布是谁替她包扎的,但姑娘们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黛玉心知其中有异,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柔声询问这牛车前进的终点是何方,她又叫什么名字。

    那位稍年长的姑娘见黛玉如此懵懂模样,不由惊异:“莫不是被打伤了脑袋?怎么连自己姓名都不知了?”随后同那群小姑娘们面面相觑。

    黛玉闻言,捏着鼻尖喝了一口不知哪儿来的中药,味蕾不住泛苦。脸霎时皱成一团,无力地依靠在木板车壁上,半死不活的模样。思忖着:原主是被人打成重伤吗?

    “是啊,都怪你,都说了你已经被你家人卖了还不相信,想逃跑!你看看我们这里,有哪个不是因为家穷被卖到郢都?现在到处在打仗去郢都还能活!你倒好还敢往回跑!这不,被公子抓回来了?我劝你啊,给我安分些!免得再次连累我们受累。”又有一个小姑娘适时插话,语气满满不平:“你知不知道,你逃跑还惊动了公子…”

    “白露!够了,别再说了,让莫愁妹妹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责备之处也等她稍稍清醒些再说。”又是那位年龄稍长的姑娘打断了那个叫白露的女孩还欲继续数落黛玉的话语,转身将一条分辨不出颜色的毡子替黛玉带上,语调温柔:“莫愁,你也知道白露这小蹄子向来都是如此,嘴上没把门,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歇息,有什么问题等病情好些了再说,好吗?”

    那名被称为“白露”的姑娘闻言轻哼了一声:“我说得不对吗?紫苏,你看她那个样子,不就是为了得到公子额外的怜惜吗?”

    紫苏微微一愣替黛玉倒水的指尖微微颤,但很快稳住了情绪喂黛玉喝水后便示意黛玉多加休息。

    黛玉看着紫苏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想到自己曾经在去世前尚且未感到如此虚弱,看来这位名唤莫愁的原主当真一直在生死线上挣扎。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感觉有人掀开草帘走进,为这个阴暗潮湿的车棚带进宛如阳春三月的暖意,也听到了姑娘们恭恭敬敬地称呼这人为“公子”,也感受到了有人微凉的指尖落在自己额上带着怜惜的停留,鼻尖是宛如潇湘馆外那片竹林传来的清香,让她神识不由有些迷离,口中下意识地呢喃:“哥哥……”随后她感受到了有人轻柔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又闻一声轻声低叹。旋及黛玉彻底陷入昏迷状态。

    等再次清醒,黛玉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第一时间发现身上的毛毡竟换了一张,黛玉有些迷惑抬眸地看向她们,那位叫白露的女孩子看着她轻哼一声转过脸:“我真是小看你了,小小年纪便会如此。”与上次不同的是,那位稍稍年长的紫苏姑娘没有再次出声解围,看向她是眼神亦是十分复杂。

    黛玉向来敏感,虽想她们的敌意来自何方,但她如今的健康状况根本不容她多说,只窝在那张不知何时新换的毛毡里,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果然太累了啊…莫愁姑娘。

    你会怨恨我擅自为你选择接下来要完成的路吗?

    而自己又是否能正确的走好每一步呢。

    前方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疲惫的心灵承担不起黛玉如此愁绪又陷入昏迷。在牛车的颠簸里,黛玉仿佛在恍惚间被人半抱着喂了些水,因喝得有些急,还能听到那人无奈的低笑:“慢点,又无人会同你抢。”黛玉强撑着睁开眼,朦胧中只能看到那人离开时飘逸的衣摆,和头顶那显目的高冠。宛如陈年未醒的旧梦。

    先秦时期的服饰因生产技术不够完善,平民的服饰大多以玄色,米白为主,样式则以曲裾深衣最为平常。而贵族大多头带高冠,宽袖,袖口,门襟裾有不同的花纹。

    这位莫愁姑娘又是何等身份?竟能得贵族如此照料?黛玉曾有意查看自己身着的衣裙,不过是扎手的麻布连体曲裾,并不像贵族所用的衣料。难不成这莫愁姑娘是贵族的私生子不成?又或者是贵族族谱里那八竿子打不到的小宗?

    承自西周的宗法制规定的是层层分封的严格等级制度,爵位皆由正室所生的嫡长子继承,嫡长子以外的儿子称为别子,别子无权继承爵位,不能与嫡子同祖,须另立一家,成为这一家系的始祖,即“别子为祖”,别子分封为卿大夫对诸侯而言是小宗,在封国内对士而言又是大宗,大宗与小宗的划分和区别,明确了下级贵族臣服上级贵族、全体贵族服从天子的政治隶属关系。如此分封最后别子的别子不消几代最终便会沦为平民,倒也合理。不知为何黛玉竟隐隐觉得这种猜想可能最接近莫愁的身份。

    黛玉捂了捂头疼欲裂的脑袋再也不敢多思多想,一心只愿养好病。

    等到她再次清醒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群姑娘们比之前更为怨恨自己,无论是有意识地同她划开界限,还是刻意的为难,不由黛玉有些迷惑,但她无力处理这些琐碎之事,又安心将养了几天,待牛车停在郢都之时,她的精神才算恢复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