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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目睹了白羽柔的变化,宋凌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白羽柔的变脸绝技并不是因她才得以施展。初见白羽柔,宋凌就知道她定不是如她名字那般的柔顺女子,想来不过是因为当时白夫人还在堂中的缘故吧。

    “抱歉。”白羽柔的声音冷硬如寒铁。

    宋凌微微颔首:“若白小姐觉得有陌生人在场不适,我可以去外面候着,等一会儿再行离去。”

    不管什么时候,善解人意总是让人舒服。

    白羽柔摇头:“无妨,阿弟让你来,我总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小姐和将军姐弟情深。”宋凌看向摆在堂下的轮椅,做起了本职工作,“白小姐若是觉得这件慧品哪里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慧济堂可以再行改良。”

    顺着宋凌的话,白羽柔看向轮椅,此刻,她那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神竟如坚冰消融,有了些许暖意,轻声说了句:“确是她喜欢的。”

    “很好,不必改了。”她抬起头道,“宋姑娘年少有为,女中翘楚,若当今多些如宋姑娘这般不自怜自伤,将一生荣辱交托他人之手的女子,想必会大为改观。”

    她口中的大为改观定是男女地位偏差极大的现状。宋凌眼眸一亮:没想到一个古代土著竟有如此见识,她对这白大小姐真是愈发好奇了。

    白羽柔径直跃下紫檀椅,虽然少了小腿和脚,但她的两只胳膊无比灵活,支撑着她“走”到轮椅前,稍稍使力,竟跳上了轮椅。她试着动了动,十分满意地点头:“不错,宋姑娘这番奇思妙想当真解了太多人的燃眉之急。”

    作为一个商人,宋凌很精准地把握住了商机,她问:“很多人?”

    白羽柔喜欢宋凌,这个小丫头精明却不市侩,坦荡却不天真,就像一株杂草,生在最贫瘠的土地,奋力生长,终会开花。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道:“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没的吗?”

    想必这世上也没多少人知晓。

    “寒来暑往十五载,伍长,队正,百户,千户……”白羽柔露出神往的表情,偏粗哑的声音渐渐飘渺了起来,“人血是滚烫的,沾在衣上,凝得快,日晒雨淋也洗不尽。若行军时渴极了,敌兵的血我都喝过,腥的呀……”白羽柔以手为刀,在自己膝盖处比划了一下,苦笑:“斩马刀齐齐地从这儿过,那匹陪了我五年的马活生生被批成两半,我也就这么残了。”

    宋凌皱眉攥拳,能言善辩如她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正是两军对阵的关键时刻,我死了没紧要,但数万将士的命都在我手里。那时,一直乔装为我亲兵的阿弟穿上我的铠甲,拿起我的刀。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一起从娘胎里出来,但他以前是最怕血的,心善,胆小,少时我杀鸡他都哆嗦。那一刻,他变了。”白羽柔眼中有晶莹的光闪过,她回了一下神,道,“这些都无关,只是你要知道,战场厮杀,铁血狼烟,总会有那么一批没死却无法好生活着的人。”

    明刀冷箭,血肉横飞。

    他们激烈拼杀,保家卫国,最后只能拖着一条残腿,半截臂膀,或者面目全非地黯然离去……

    宋凌努力压住胸腔里的热血,抬头道:“白……您的意思我明白,生于斯长于斯,若有机会献出绵薄之力,慧济堂自当仁不让。”

    今日见她的目的已达到,白羽柔并不是多言之人,她摆摆手,示意宋凌可以自行离去。宋凌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问:“您认识徐之婧吗?”若是能与白羽柔相识相知,想来徐之婧的前路会少些迷茫。

    “她常与我说起你。”白羽柔说罢,转动轮椅,头也不回地入了内室。

    宋凌一愣:原来还有这般渊源,也对,白将军隶属徐家军,将领突然换了一个人,徐泽如何会不知道?既如此,徐之婧通晓内里究竟的可能性就很大。

    同白氏夫妻辞了别,宋凌马不停蹄地回到慧济堂。

    将木匠和大夫中领头的那两个人叫了过来,又派人通知了沈至兰,等所有人到齐,宋凌想了想,吩咐紫衣把吴庸也唤来。把白羽柔的话稍加修饰润色,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有需求才有市场,放眼乾朝,除了意外状况,慧品更多地被残疾兵士所需。为应对残疾兵士,轮椅拐杖之外,我这里有一个点子,还需要两位共同协商帮我完成。”

    说罢,她朝两个瞧起来颇为年长的老者鞠了一躬。

    一身短褐的长者名为李桥,兴阳有名的木匠,一手木活儿出神入化,沈至兰动以利晓以情,废了很大功夫才挖过来的。毕竟男女有别,李桥隔了几公尺远虚扶了一把,道:“小东家别这样说,您讲,我们听着就是。”

    “老夫最是佩服慧济堂的理念,也敬佩小东家的聪颖,只消您能说出来的,就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定能让它实现了。”葛仁也是一代名医,当初宋凌想都没想能请得动他,但没想到慧济堂开张没几日,葛仁拄着拐就叩响了慧济堂的门。

    有时候,名利虽动人,但心中的那份热血才能始终。

    宋凌请二位老者入座,她起身,站在中堂道:“假肢。”

    “假肢?”

    “用木头模拟断手断腿,以假乱真。”宋凌目光坚毅,“假肢不仅要做工精巧,而且造模之人得精通人体,是故需要李叔和葛伯的通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