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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回想起来,宋凌也觉得是缘分。

    偏偏就那样巧,她觉得干等着无趣,偏偏就那样巧,她厌了下人们对她句句嘲笑讽刺。日头烈得很,人心热得很,多一个她不多,少一个她不少,待差不多时候她直接去知府府门处等着就行。

    宋凌往人群后面挪,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靠着。

    果然,不曾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前凑,往富丽堂皇的车队上盯。

    重生至今,宋凌的神经时时紧绷,处处规行矩步,谋算人心,要说真正放松下来的便就是在此时。世界仿佛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个阵营,旁人与她。就像你某一天翘班早早回家,独自坐在地铁长椅上往地铁里看,看那么些挤得满头大汗,面容变形,而又乐此不疲的上班族。分明身处闹市,却没来由地产生了与世隔绝的清凉。

    她本就是个现代人,若没有仇恨锁着,生性便带了几分洒脱。

    宋凌恣意地享受凉意慵懒,瞧着挤挤嚷嚷的人群,缓声道:“都说这世人的眼睛都是脑门儿上长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巧,我也是。”

    但听一声笑,竟有人也寻着这处阴凉来了。宋凌回头,瞧见一对长得极是好看的少年,长相并不相似,但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容貌,那鼻子眼睛嘴,放到女人身上,活脱脱的俩小祸水。不过他们的衣着甚是普通,也就是平常家户的打扮。

    “大哥,你是不是?”身穿宝蓝色直缀的少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玄色袍子的少年一笑,眉目流光般:“不巧,我也是。”

    宋凌一阵羞恼,她活了三世,倒没被这些个半大小子给挤兑过,便道:“既是寻利之徒,还不赶紧往人堆儿里挤?说不准能挤进贵人的车轱辘底下,白赚几十两银子。”

    宝蓝色直缀少年凑上来:“你瞧瞧爷这面相,会是碰瓷的人吗?”

    宋凌没好气:“确实还没来得及把‘碰瓷’二字写在脸上。”

    “大哥,这丫头好生伶牙俐齿。”直缀少年拉过玄色袍子少年道,“都说兴阳女温柔,可见传闻大不符实。”

    外地人?宋凌心道,这日子还能进城的外地人恐怕有些来头。

    她敛了气性:“扬州女美艳,帝都女端庄,如今又说兴阳女温柔,可见这世上也就几十种女子,牙行买人哪儿还用相看?直接看户籍就成了。”

    “这说法倒有趣,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开口闭口牙行,难不成就是从牙行出来的下等奴婢?”天地良心,宝蓝色直缀少爷真的就是随便开一句玩笑,他瞧宋凌一点儿都不畏缩,还有种清风朗月的气度,跟那些丫鬟婆子哪儿沾得上边儿啊?

    纵使宋凌多不想得罪人也好,被欺负到这份儿上,她也是头一遭。

    宋凌脸色骤变,狠狠地攥住拳头:“若他日还能相见,我定打爆你的头!”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世上,多得是“要不是打不过,我早就翻脸了”的事。宋凌没想到别人千求万求都得不到的差使,却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屈辱。

    当下也没了偷闲的兴致,挤回下人堆里去了。

    迎驾的安保工作做得好,那位十三岁的小廉王也不是个爱热闹的,一整天都没出任何乱子。浩浩汤汤的人马在廉王府门前开了开眼,又浩浩汤汤地回了知府府邸。沈家老小拜别刘知府一家子,四夫人留在刘夫人跟前说是在娘家住几天,太夫人自然应允。

    宋凌虽说被气得不轻,倒也估计与那二人不会有太多交集,没几天就置诸脑后。

    自祖母李氏被甩了那一耳光,她很少同宋凌讲话,如今已快到安歇的时候,她却扭捏着走了过来。宋凌正在看史书,突觉光线被挡住了大半,抬头,看到李氏一张憋得通红的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