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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淮在宫门口笑着与王琉告别,目送王琉的马车渐远,直至拐过街角不见车影。

    南淮垮下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皇宫,对于天辰帝在议政殿说的话,他和王琉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王琉作为臣子,自己的功劳落入未来储君手里并不算什么,左右他都官至内阁首辅,辅佐谁都是辅佐,无人可撼动。

    南淮就不一样了,他既已决定推二皇子上位,那关于太子和四皇子的一切好的消息对他和二皇子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他起初以为天辰帝派太子去卬州是为了历练,出动环琅司也是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谁知天辰帝为了让太子在群臣面前立威,竟将所有功劳尽数归功在太子头上。

    别的大臣尚且不谈,南淮可不信天辰帝所说的太子能亲手杀了显王,只怕太子连卬州城都没到也不可知。灭显王口的多半是环琅司动的手,取下显王头颅给太子。

    “大意了。”南淮看着已经关上门的皇宫低语了一句。

    张林抱着汤婆子从一旁的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南淮身旁递给他,“主子,回府吗?”

    南淮抱着汤婆子往马车的方向走。

    车夫搬来马凳,南淮踩上马凳坐进马车。张林跟着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驾车。

    车厢里有个小炭盆,怀里还有个汤婆子,南淮觉得有些热,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今日出了太阳,又逢赶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道两旁除了做小生意的商贩在还有卖艺杂耍的,耍剑喷火惹来叫好一片,偶尔还能看见几名小孩在人群里你追我赶。

    街边的包子摊有新出笼的肉包子,香味扑鼻,围在摊前的人叫喊着哄抢,几乎要将小摊挤翻。

    南淮听见动静往包子摊那看了一眼,看见一位围在包子摊前头发半白的老者,那老者被拦在人群最外围,伸长了手想要去抢包子,老者的手臂上有一块褐色伤疤,特别显眼。

    南淮看了那老者半晌,放下车帘敲了两下车厢。

    马车很快停下,张林从车外探身进来:“主子何事?”

    南淮拉开车帘指着围在包子摊前的老者,“把他请上来。”

    张林本人比莫惏还要无趣,听见南淮的话也不像莫惏那般问一句为什么,只看了一眼便默默跳下马车来到包子摊前找到老者,非常恭敬地对他说:“我家主子有请。”

    老者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面上也灰头土脸,左脸也被毁了容,变得形容恐怖,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味,张林却仿佛没闻到一般,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带着老者走到一处无人的街角。

    马车前的马凳已放好,张林掀开车帘请老者上车。

    老者一直在傻笑,看样子精神也不行,他一直站在马凳前呵呵笑,说什么也不上车,还想趁机跑回包子摊前继续抢包子吃。

    南淮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装傻充愣的老者,笑到:“谢大人,这周围没别人。”

    老者闻言止住了傻笑,踩着马凳上了马车,与车厢里的南淮打了个照面,“端王怎知我姓谢。”

    “皇城里姓什么的都有,唯独姓谢的只有一家。”南淮倒了杯茶水给他,“二皇子与朝阳公主的生母衍贵妃谢氏,就是谢大人之女。”

    “不错。”老者似是认命,“我就是谢晖。”谢家最后一位家主,衍贵妃谢琏妗的父亲,“端王寻我是为何事?”

    “不急,回我府上吃个便饭,换身衣服,我与谢大人把酒言欢,慢慢说。”南淮说完又敲了两下车厢,马车很快动起来,往端王府的方向而去。

    ——

    大兖时,谢家因为善领兵作战,受到大兖皇帝重用,谢家也因为皇帝无条件的信任而鞠躬尽瘁守护大兖,可谓是大兖对外最强的堡垒,只要有谢家在,大兖便可高枕无忧。

    大兖最后一位皇帝是位暴君,不仅克扣军费用度,还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差点让大兖陷入困境,若不是谢家护着,暴君早已死在大兖边境。

    大兖暴…政的第五年,诨王不堪忍受,反叛之心渐起,也有了想要取而代之的心。

    自此,诨王开始拉拢朝中各臣,四处游说还想继续效忠大兖的臣子,这其中就有谢家。

    当年的谢家坐拥大兖近一半的兵马大权,另一半虽然没有收编,但也可以看作是他的,因为他们只听谢家差遣。诨王想要推翻暴…政自立为王,只有拉拢谢家,才能拥有这一半的兵马大权。

    谢家世代效忠大兖,即便拥有天下兵权也不曾有过谋反的心思,哪怕只是肖想一下都不可以。所以当诨王道明来意后,谢家严词拒绝,称就算暴君死了他们谢家也会跟着暴君一同上路。

    而当他们听到诨王开出的条件时又犹豫了半晌——谢家女做皇后。

    “钟离介许诺,若是谢家拥护他们灭了大兖,谢家嫡女就能成为太子妃,在他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之时册封皇后。”这样极具诱惑的条件,谁都无法拒绝,更何况是在一个濒临灭绝的国家之前。“当时族里有人反对,是我力排众议帮助钟离介,他才能灭兖立启。”

    南淮给谢晖满上酒,“可建元帝也履行诺言许谢家女进了东宫。”

    “他是让我女儿进了东宫,可临时反水说只要我女儿生下皇子才能封太子正妃!”谢晖闷了一口酒,言语之中难掩气愤,“之前要谢家出手的时候可没提这个条件!”

    “至少当今圣上对衍贵妃是真心。”南淮故意说,“衍贵妃薨逝至今,圣上对她仍有挂念。”

    “真心?”谢晖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狠狠啐了一声,“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谢家的兵权罢了,对谁都没有真心!”

    钟离家向来薄情冷性,他们看似谁都爱,却对谁都不是真心,在他们眼里谁都是威胁。

    建元帝钟离介还是藩王时便可因利益逼死自己的嫡妻再续娶能给他带来更大利益的左相府千金,称帝后也可以为了拿到谢家兵权许谢琏妗入东宫。

    当年谢琏妗入东宫,被天辰帝哄得七荤八素,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为了他主动联系谢家,让谢家成为天辰帝最有力的后盾。在诞下钟离嫣后身体亏损严重之下,又在他那“只要生下皇子便可相守一生”的哄骗里再度生育。

    谢晖怕女儿身处险境,屡次劝女儿趁刚怀孕时打掉孩子,可女儿不知被天辰帝灌了什么迷魂药,说什么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