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他疑惑地耸耸肩,将食物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大口吃着,又灌了两罐可乐,祭一祭饿惨了的五脏庙,才将厨房整理干净,拎起行李走上二楼。

    二楼有三间房间,一间是他的书房,一间是客房,还有一间则是他的卧室。那间卧室是偏爱蓝色的他利用回国的时间亲自设计装璜的,清一色的蓝,连浴室马桶盖都是特别订制的靛蓝,当初还被钟欣讥笑为忧郁男孩的“忧郁寝室”哩!

    对钟欣那种没什么美感神经的人,他通常都懒得反驳,谁会要求一个物质化的女人了解心灵层面的观念呢?这就好像要求一只猪会飞一样可笑!

    打开房门,他没有开灯,摸黑将行李靠墙放着,笔直而准确地朝着柔软的大床走去。他累坏了,打算先睡个觉,明早起来再洗澡。

    说真的,在倒向软床前一刻,他对即将来临的错愕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到身体碰到一团又软又硬的东西,直到一声尖叫贯穿他的耳膜,响彻云霄——

    “啊——”

    睡梦中被压醒的于慎言当真要吓掉三魂七魄了。

    妈呀!有人趁她入睡时要非礼她!

    这地方果真太偏僻了,不然不会三更半夜成为歹徒闯空门的目标!

    “谁?你是谁?闯进我家要干什么?”她忙不迭地滚下床,拿着枕头护在身前,声势惊人但气息不稳地怒叫着。

    黑暗中一个瘦削的男人耸立着,她的双腿吓得直打颤。男人耶!天晓得他想干什么?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大门明明上了两道锁啊!怎么她连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还是她晚上被家里三个臭男人气乏了,睡得太沉?

    “你家!”钟肯被她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之后,惊骇的程度一点也不比她小。天下还有这种荒唐事吗?回家反而被误为入侵者!

    “小偷!你想偷什么东西?我先告诉你,我可是身无分文,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值钱,你闯错房子了,光闻这股霉味你也该知道这里的主人有多穷酸!”她防卫地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声音中却泄漏出藏不住的惧意。

    穷酸?钟肯被她的用词逗得险些笑出声,不过这时他没心情听笑话,嘴角的微笑硬是收回去,他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小姐…”

    “别过来!”于慎言马上阻止他越雷池一步。“我…我会空手道,我舅舅是警察局局长,表弟是雷霆小组队长,我有电击棒…”

    很好笑的台词,这个女人的反应妙透了。

    “我想,是你走错了房子吧?”他无奈地提醒,她该不会是闯空屋的游民,以为没人人住,想霸占这地方栖身吧?

    “我走错?”她夸张地斥骂,“我要是走错地方,头就剁下来给你!”她十点半才冒着雨搬进这里,皮包里还放着钟欣给她的钥匙呢!哪有可能走错?

    “我要你的头干什么?我只要你离开’我的‘房间’。”他冷静地说。

    “哈!你的房间?”太好笑了!

    “没错,这里是我家。”

    “你家?”哦,这是她一星期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你没地方躲雨,楼下还有间房间,我允许你在这里过一夜,不过明天你就得离开。”他以主人的口气说话,自认已经够好心的了。

    “老兄,该走的人是你吧?我今天才把这里租下来,你要是以为我没权力将你送警法办,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气呼呼地警告着。

    “你说什么?你把这里租下来?”这下子钟肯的语气变了。难不成…

    “没错!”

    “谁租给你的!”他几乎要有答案了。

    “我的同事,钟欣!”于慎言笃定地说,好似一说出钟欣的大名事情就能解决。

    钟肯吁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老姊一缺钱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他竟然打起他房子的主意来了!该死!

    “我想,我们最好到楼下好好谈谈。”他不想继续杵在黑暗中和一个陌生女人为了房间争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最好快滚!”他可没闲工夫和一个陌生人谈天。

    “你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吗?你是谁?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乱闯民宅!”她怪笑一声。

    “我是钟欣的弟弟,钟肯。”他朗声地道。

    钟欣的弟弟?老天!他是钟欣说的那个“怪胎弟弟?”钟欣不是说她弟弟根本不回台湾的?她哑然地瞪大眼睛,小嘴张得好大,对这突如其来的答案震惊不已。

    “现在,你愿意和我谈谈了吗?”他说着便精准地找开墙上的灯,乍亮的光线照亮了一室的清蓝。

    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个子中等,清秀可人,年纪介于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一头直发披垂在后颈,穿着白色休闲服,从五官判断得出她是那种凡事都亲自打理、热心过头的女人。钟肯只花了五秒钟就将她研究完毕。

    于慎言则怔怔地盯着站在门边的斯文男人,还有点犹豫着该不该相信他。不过,这男人给人一种干净清新的感觉,灰蓝条纹衬衫里一件白T恤,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他和这间房间几乎成为一个整体系列,光是这点直觉就告诉她,她可能真的遇上这房子“真正的主人”了。

    “你…真的是钟欣的弟弟?”她支吾地问。钟欣从没说过她弟弟叫什么名字。

    “要看我的身份证或户口名薄吗?或者,打个电话把我老姊挖起床质问一下?”他嘲弄地反问。

    “不,不用了…”她觉得头好痛。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钟欣啊,我会被你整死!她的表情哀怨而颓丧。

    “那我们到楼下谈谈吧!”她率先下楼,留给她片刻整理思绪的时间。

    随着他走出门外的流动的空气,一股清淡的香味倏地飘进她的鼻腔,她的焦虑霎时化为无形,慌乱的情绪也被抚平。真奇怪!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满…对味的。

    五分钟后,他们面对面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终于理出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钟欣。

    “这房子早已登记在我的名下,我姊无权动用,她这次做得太过分了。”钟肯面有难色,钟欣不经他同意就将房子租给别人,况且还是个女人,这一次他不找她出来理论就太善待她了。

    “她也是为了帮我…”于慎言振作起精神,开始解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从我家搬出来,钟欣自然好心地提供我这个地方落脚,她说你平常根本不会回来的…”

    “我是不定期会回来,不表示不会回来。”他更正道。

    “是啊!谁知道这么巧,我们都挑今天晚上住进来。”唉!她依稀刻钟欣和她同年,这么说来,眼前这位又是个比她小的男人了?为什么老天不放过她?刚脱离一堆幼稚男,就又碰上了个小男生!

    “我姊收了你多少钱?我退给你好了。”他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太好,更何况他是回来享爱“冷清”的,多个人实在有违他的度假计划。

    “你要赶我走?”她睁大眼,两道秀气的眉瞬间聚拢。

    “不是赶你走,是请你搬回你家。”他平静地回答。

    “我不能搬回去!”现在回去只会让三个弟弟笑话她而已,再说,她怎么能破了自己的誓言,甘愿沦为小狗?

    “为什么?”

    “因为…”这要她从何说起?既牵扯到个人隐私,又和她难以启齿的乖舛命运有关,她要怎么向他开口她离家的真正原因?

    见她不语,钟肯倒也不强人所难,他退一步说:“这样好了,我再叫我姊帮你找间房子,你明天先回家,等找到房子再搬出来。”

    “不行!”她断然否决。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无奈地摊开双手。

    于慎言看了看四周,霍地双手支在桌面上,探身向他。

    “这样好了,反正这里有这么多闲房间,你就分租一间给我,我保证绝不干涉你的生活。”跟个小男生住一间房子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顶多再把他当弟弟。

    “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居。”他冷冷地道。

    “这不叫同居!我跟你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你可以把我当成姊姊,而且我一有空会帮你打扫房子,必须时还能帮你准备晚餐…”

    “我已经有个姊姊了,不需要再多一个。我自己会整理屋子,因为我有轻微洁癖。再者,我厨艺还不错,从不麻烦别人。”他一一驳回她的话。

    有这么上道的男人?于慎言简直呆住了。为什么她家的三个弟弟不能像他这样?和这种男人住在一起肯定轻松多了。

    “那更好,你就把我当隐形人,我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晚上七点半以后才会回来,几乎有十二个小时不在,白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晚上我回来后你也差不多要就寝了,所以,多我一个人并不会干扰你的作息。”她将情况一一分析让他明了。

    “我这个人满孤僻的,这也是不喜欢回家和我老姊住在一起的原因。”他直接表明不希望又多个“姊姊”来烦他。

    “我不管!我已经把钱给钟欣了,三个月没住满我不走!”她只好用上耍赖这招了。

    “我姊收了你三个月的钱?”老天!正好是他的假期长度。

    “没错!”

    “我退给你!多少?”

    “我不要钱,我只要有房子住。”开玩笑,要她去哪里再找间一个月只要一万五千块的别墅住?

    “你…小姐,别为难我行不行?”疲倦让人耐性丧尽,他的好脾气快用光了。

    “是你为难我吧?”她咬着下唇,叉腰瞪眼。“还有,我叫于慎言,为了不让以后日子过得尴尬,你可以叫我于姊,或是大姊,我不会介意的。”她说得好像人家已经答应让她住进来。

    “于慎言?”这个名字和人一点都不相称,瞧她说话几时谨慎斟酌过了?他在心里暗忖。

    “对,我今年二十八…你几岁?”她的话锋转得特别快。

    “二十五。”

    “瞧,我年纪比你大,别担心我会欺负你或騒扰你,因为我自己就有三个弟弟,我对比我小的男人早已免疫,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还没答应让你住进来,于慎言。”这位大姊未免太自动了。

    “钟肯老弟,你忍心看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流落街头而不伸出援手?”她使出哀兵之计。

    “我向来没什么同情心。”这年头不酷一点会被别人爬到头顶撒尿!

    “钟肯,其实把一间房间租给我对你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才对,想想,你说不定过几天又要离开台湾,多个人帮你看家又有什么不好?”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会在台湾停留三个月。”他又恢复冷淡的表情。

    “哦?那不是正好,我也付了三个月房租,你可以拿这段时间当试用期,看我合不合格成为你的室友。”

    “我说过,我不习惯和人同住。”

    “不习惯久了就习惯了,人的适应力很强的。”

    “我不想花精神去适应你。”他很不客气地说。

    “那你可以无视于我的存在,反正我只是要找个落脚之处而已,又没有久留的打算。”她不放弃地游说。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回家?”总要有个理由吧?二十八岁的女人还跷家,有点说不通。

    于慎言瞪着他犀利的眼瞳,僵了许久才说:“等我和你熟一些,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能不能放我一马?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明天会去找我姊姊,现在先借你住一晚,至于要不要让你留下来我还没决定。”他站起来,也没什么力气再和她谈下去。

    “那好,我有车,明天我载你一起去公司。”她热心提议。

    “不用了,我自己会搭计程车。”径自走向二楼,他在阶梯上停住,转身对她说:“那间蓝色卧室是我的房间,请你去睡客房。”

    “哦!”这个钟肯不太可爱嘛!和直来直往的钟欣一点都不像。于慎言半嘟着嘴咕哝着。

    钟肯走进他的房间,把自己丢向大床,床被间还存有于慎言身上的淡香。

    雅诗兰黛的“WHITELINEN”香水!他的脑中马上反射性秀出这款香水的名称。

    清雅高贵,于慎言的香水品味还不错。

    只是,他可不会因为她对香水的高品味而让她住下去,明天他得找到罪魁祸首出面解决这档事。

    哼!钟欣若不能帮他摆平于慎言,他会让她清楚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发起火来是何种场面!